两个孩子,现在也许会怨他们的娘亲,但终有一天会明白,作娘的一片苦心。
姊姊终于抬起脸来,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
姊姊看似空洞的眼眸深处,有细细的火苗在燃烧。
为了孩儿,她连命都可以舍弃,何况,圣人要的,并不是她的命。
她的脸慢慢红了。
她低下头,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低低地道:“媚娘,我从小就靠你拿主意。这一次,我,我,我自然还是听你的。”
姊姊啊……
“皇后。”李治唤了武后一声,“你看看,当日顺娘,是不是这般模样?”他指着林氏。
武后这才发现,林氏的眉眼,的确与姊姊有两份相似。
她由衷地笑了:“大家真是好记性,我却……记不得了。“
李治抿嘴道:“是我忘了,皇后心怀天下,哪里记得这些小事儿?“
武后也抿嘴:“大家身体不好,我一介无知妇人,所谓的心怀天下,不知道的人说说也就罢了,宫里人谁不知道,我不过是代大家尽几分绵薄之力罢了。你我既是夫妻,相互扶持,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她说得淡然,李治斜了她一眼,突然有些恼怒。
他一边示意林氏坐到自己身边来,一边对武后道:“我已经宠了她了,皇后看看,封她什么好吧。”
林氏半边身子刚挨着坐榻,闻言吓得又站了起来,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皮影在她手里轻轻颤抖。
武后笑道:“大家自己拿主意吧。”
李治重重地看了武后一眼,侧头想了想:“就封个才人吧。”
武后心里一刺,却微笑着点头:“大家开心就好。”
武后的态度让李治很是不开心。
他笑微微地看了武后一眼:“记得当日,你我初识,你就是先帝的才人。“
武后又笑了笑:“原以为,大家只记得与姊姊的初识,没想到还记得你我当日……”
她有些伤感地抬眸看了李治一眼,李治的神情很是漠然。
这许多年来,武后忙着批阅奏章处理政事,几乎都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了。
可圣人倒好,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
姊姊月娘最得恩宠时,仍有郑承闺,李承旨,王卫仙,吴供奉,林侍栉。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姊姊说得对,天下都是圣人的,天下的女子自然也是,原不是什么事儿。
可到底,姊姊尸骨未寒……武后在心里叹息一声,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姊姊。
那般厚待,却又如此薄情。
月娘离世时,圣人还悒郁了好几个月呢,幸得有姊姊陪着劝着,好容易才走了出来。
姊姊只怕没想到,自己才刚落葬,她的雉奴是有了新宠。
圣人曾说,感谢上天把姊姊送到自己身边。
圣人也曾说,感谢上天,把她送到他的身边。
对月娘也说过这样的话吧?
圣人似乎一向不喜欢蟒氏。
很正常,正妻都是父母之命,难得两情相悦。
枭氏呢,也说过的吧?
一直以为圣人多情,却原来,最是无情。
可怜她们这些女人,为了他,勾心斗角,争宠献媚,最后,甚至献上了自己的命。
”恭喜大家。“武后笑得很真诚,”不过,大家千万要注意身子。这大唐的江山,还指着大家呢。”
李治很不耐烦地道:“我这身子,不劳皇后挂念。这大唐的江山,我也不用挂念。横竖有皇后与太子守着。“
想起一向孝顺的太子弘阳奉阴违,他就火大,忍不住反唇相讥道:”横竖皇后的声誉,已远在我之上。我做得再多,朝臣们明里高呼二圣英明,暗地里,这功劳还不是都算在皇后头上?如今连太子,眼里都只有皇后了,还说什么大唐的江山指着我呢?平白让人听了生气。“
武后慢慢地道:”瞧大家这话说的,当初大家身子抱恙,弘儿又年幼,我这个无知妇人,不得已才走出了后宫,代大家处理些朝政。不过是为大家排忧解难,尽自己的一分心罢了。”
她看了李治一眼:“大家今日为何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好不让人伤心。只不知,大家究竟是恼我呢?还是恼弘儿呢?“
李治将手中的皮影重重一摔,站起身来,拂袖道:”皇后以为我久不上朝,就不知朝堂中的事儿了么?我且问你,这次平定高句丽,是否有人上了折子,搬出了旧事?“
武后气定神闲道:”平定高句丽,原是大家英明,也是先帝遗愿,人心所向,折子自然就多了。只不知大家指的是谁的折子?又是哪一桩旧事?“
李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几年前,他便执意要进军高句丽,以早日完成先帝遗愿的,是皇后说时候未到,竭力劝阻了他。
这次进军高句丽,皇后倒是未反对,只是,自己欲御驾亲征,却又被她拦了下来。
总之,明说称颂二圣英明,实则英明的是皇后。
真正是可恶。
武后当然知道李治所说的是什么折子。
她叹了口气。
”这许多年来,凡重大事项,我有哪一桩没讨大家的主意?那些无关紧要的折子,不过是考虑到大家的身子,故而不想烦扰大家罢了。大家今日既发了话,日后事无巨细,我便一一禀报大家便是。“
听武后这么一说,李治顿觉头疼。
”罢了罢了。“他坐了回去,随手抓起一张皮影,招呼林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