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雪了吗?
武敏之想起了那一年,长安下了场难得的大雪。
他和月娘一起堆了个雪人,想等阿娘从宫里回来后送给她。
然而等到天黑,阿娘都没有回来。
来的是宫里的人,带来了姨母的口谕,说从今往后,阿娘将长留宫中,因为姨母身体抱恙,需要阿娘照顾。
姨母还赏了他与月娘许多宝物。
许是与月娘玩得太疯,汗湿了他的衣裳,一阵风过,卷起大片大片的雪花,铺天盖地地挟裹了他一脸一身。经他的体温一暖,又化成了水。
雪水夹杂着汗水,他呆立在那里,突然觉得好冷,彻骨的冷。
风卷雪花的声音在耳边疯狂地呼啸,雪花大片大片向他脸上扑来,封住了口鼻,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摇摇欲坠。
一双手怯怯地扶住了他。
指尖上的温度,传递到了他的身上,激起了他内心深处,难以遏制的对温暖的渴望。
他抓住了那双手,严严实实地握在了自己手中。
然后用力,将那双手的主人,拉入了自己怀中。
柔软而温暖的身体,在他的怀中轻轻颤抖。他如此地贪恋她身上的温度,一刻也舍不得放开。他紧紧地搂住了她,那么用力,恨不能将她捺入自己的身子里。
风雪声依然在耳边呼啸,他却没有先前般冷了。
他吐了口长气,用下巴在她的脸上摩娑着。她的脸光滑而滚烫,他觉得很舒服,也很满足。
春四娘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她还没被男人这样……过呢。后世,男女不再授受不亲,这也算得上xìng_sāo_rǎo了吧?
这可是在古代好不好?
她想起那个被男人摸了一把,就自断胳膊的节妇,一时间很是发愁。
她当然不会这么想不开,大唐的男女大防也没那么严,但是也没开放到可以这样……吧?
这个事儿,大唐的古人们会怎么看?会不会认定自己就是武敏之的人了?若他不死,自己就必须得给他作妾?若他死了,定要逼着自己守节呢,或者要自己殉葬?
她看了眼门,还好,自己将门掩上了。
嗯,守节或者殉葬应该都不至于,毕竟大唐的女性地位高,改嫁是很正常的事儿。
“月娘……”一声充满深情的呼唤,将春四娘拉回了现实。
她的脸阵阵滚烫,怎么就想到改嫁上了?
武敏之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春四娘的脸,连呼吸都屏住了。
是月娘,果然是月娘。
他的抚摸温柔而小心,怕稍一用力,这张脸就会象许多次在梦里的那样,在他的指尖下变成齑粉消失。
“月娘。”他的指尖从她的眉眼唇边一一划过,嘴里一直喃喃地低唤着月娘的名字。
春四娘先是悲叹,突然又是一喜。
武家人不敢用强,将武敏之拖出灵堂,一是因为他是主人,没人敢逆他的意。
当然,生死关头,古人也不致迂腐至此,只是这里是古代,不能输液,也不能注射营养液,拖他出了灵堂又如何?
若他自己没有求生意志,不愿意进食,还不是个死?
他们不能对武敏之用强,对春四娘用强么,是看得起她。
万恶的封建社会。
他一向疼月娘,春四娘的话不肯听,月娘的呢?
春四娘迅速打定主意,趁他神智不清认错了人,尽量多喂他吃点东西,先吊住这条命是正经。
她轻抚着他干裂的唇,撒娇道:“你弄疼我了。”
为了效果,原本很想唤一声阿兄的。
不过她很清醒,怕他事后算帐,反扣自己一顶亵渎月娘的大帽子,还是罢了。
反正叫与不叫,他都当自己是妹子了,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挖个坑?
武敏之有些惊慌,抿了抿嘴,想润润嘴唇,可是嘴里早干得冒烟了,哪有一丝唾沫?
春四娘笑了,柔声道:“我替你倒盏茶吧。”说着便想从他怀里挣开。
他舍不得,仍紧紧地搂住她不放。
“我也渴了,不但渴,还饿。”她可怜巴巴地道。
武敏之忙松开了手。
“我一会儿就回来。”她对他笑了笑。
打开门,初一端着食盘已经等在了外面。
见她出来,小丫头松了口气。
春四娘冲她竖起了大拇指:“配合默契,来得正好。”
“阿郎……”初一满脸焦灼,想往里探头,又不敢做得太明显。
“应该没什么问题。”春四娘接过托盘,“……可都准备好了?”
她说得不明不白,初一却听懂了:“大夫正候着呢。”又说,“娘子好生厉害。”初一很是佩服。
春四娘不敢居功:“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
初一虽听不懂这话,猜也猜出来了,立即又堆上了满面忧色。
“你且候在外面吧。”春四娘端着食盘进了禅房。
武敏之的目光,从她进屋起便粘在了她的身上。
目光中的依恋,让她的心一颤。
她两步便小跑回了武敏之身边。
初一果然是个好丫头,熬的粥色香味俱全,别说武敏之这个饿了几天的人了,连春四娘都想吃上两碗了。
茶的温度也不烫不凉,刚刚好。
春四娘先让武敏之饮了盏茶。看他嘴唇润了些,才端起粥碗,舀了一银匙,对他微笑着,轻声道:“乖,快尝尝我做的粥合不合你的口味。”
武敏之一瞬不转地望着她的脸,乖乖地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