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四个,当初可是一同进府的。”春草握紧秋菊冬梅的手,不紧不慢地道,“自进府那日始,咱们四个从来便同进同出,同吃同睡。真可以说,虽不是一母同胞,却胜似亲生姊妹。夫人看咱们要好,也一力成全,这么多年了,从来未动过将咱们分开的心思。平日吃穿用度,也都是一模一样。”
她默了一默,喟叹道:“夫人待咱们,真是不薄。”
其他三人俱都点头。
“这许多年下来,不止咱们心里,连夫人、阿郎、少夫人,甚至其他婢仆眼中,咱们四人早已是一体。”春草又叹了一声,“若好,自然咱们四个都好,若不好……”她的目光逐一从夏荷秋菊冬梅脸上扫过,余下的话,她纵然不说,其他三人哪有不明白的。
“所以我想着,咱们四个,须得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才是正理。谁若存了私心,想要撇清自己,咱们自己姊妹,虽然不痛快,却也不能怎样。只是,夫人,阿郎,少夫人,还有其他婢仆那里,怕是不成。”
春草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没去看冬梅。夏荷秋菊则迅速溜了冬梅一眼。
冬梅知她们的意思,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抿嘴一笑。
春草转开了话题。
“入冬以来,夫人的身子……”说到这里,又摆手又摇头,代替了余下的话。
“十日倒有五六日……”夏荷接着道,也是用摆手摇头代替了余下的话。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夫人今年可是整九十了。”秋菊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见冬梅仍不开口,三个人一起看向了她。
冬梅的目光从三个人脸上一一扫过,跟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春草急得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夏荷更是恨得在冬梅腿上掐了一把。秋菊怕冬梅吃痛忍不住叫出声来,赶紧拉开了夏荷,随手在冬梅被掐的地方轻轻揉了揉。
冬梅听了这让人难堪的话,却并不恼,只微微一笑:“姊姊说得好。姊姊的意思,冬梅全明白,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说到私心,当日夫人为何买了咱们四个,咱们四个清清楚楚。当初谁没有私心。只是这么多年下来……”她望了春草,又望了夏荷秋菊,最后将目光虚虚地投向了远处,“到如今,不知三位姊姊如何设想。冬梅却早已看破,没了……私心。”
“私心”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来,似嘲讽似戏谑,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味道。
春草夏荷秋菊神色不由一黯。
冬梅又道:“冬梅知道姊姊们在担心什么。”她微叹一声,“这些年,冬梅跟着夫人念了几年佛,得菩萨指点,反倒看得开了。夫人是京中出了名的活菩萨,正如姊姊方才所以,夫人一向待咱们不薄。别的不说,姊姊只看咱们吃的穿的用的,比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差了什么?”
“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只怕……尚不能与咱们比。”秋菊看看春草,又看了看夏荷,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冬梅。
冬梅笑了笑:“咱们当初,在人牙子手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能进入国公府,初始固然忐忑,到后来,夫人对咱们和和气气,从打过没骂过,吃得又好穿得又好,咱们谁不庆幸?冬梅记得清楚,那时候咱们私下议论,敢是前世修了福,所以掉进了这福窝里。足足半年,每天晚上,咱们四个挤在一个被窝里,嘁嘁喳喳不敢睡觉,怕不是前世修了福,而是自己做了个梦。若闭上眼睛睡了,一觉醒来,这福窝便没了,又回到了从前那牢坑。”
忆及从前,冬梅倒是面色如常,其他三人对视一眼,却都很是感叹。
“后来夫人更让咱们四个,跟着阿郎一起,习琴棋书画……”冬梅默了一瞬,“当时年幼,夫人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并未多想,如今想来,夫人未必没有她的私心……”
看其他三人脸上变了颜色,冬梅忍不住笑了起来:“姊姊们既然认为冬梅有私心,冬梅今日便大着胆子敞开了说,正好把心剖开,让姊姊们看看冬梅的私心。”
其他三人红了脸,正要解释一句,冬梅先说话了:“姊姊们不必多想,咱们四人,在所有人眼中,的确是一体的。在冬梅的心里,更是如此。咱们四人原该同声共气,同进同退。姊姊们所担心,也是冬梅所担心的。姊姊们所求,也正是冬梅所求的。”
得了她这句话,其他三人暗自松了口气。
冬梅的唇边,抿些丝戏谑的笑:“若连这点默契都没有,谈什么亲如姊妹,不是让人笑话么?”
另三人对视一眼,不由面露羞赦之色。
冬梅看在眼里,不待她们有所表示,又道,“这些年,冬梅潜心向佛,懒问俗世,看着与姊姊们生疏了些,难怪姊姊们有所误会。是冬梅的不是,冬梅在这里,向姊姊们赔个不是。”冬梅站了起来,向三个人一一行了个礼。
“不是咱们不相信妹妹,只是,情势看着,让人心焦……”春草扶起冬梅,心虽安定了不少,脸色却有些发白。
冬梅点了点头:“夫人如今身子大不如前,夫人为咱们谋算了这许多年,咱们四个却依然没个着落,难怪姊姊们心里难安。便是冬梅,虽念了这么多年佛,每每思及未来……”
她没有往下说,而是垂眸念了声佛。
“妹妹一直比咱们三个有见识,依妹妹看,如今咱们该如何是好?”春草抓紧了冬梅的手,急急地问。
冬梅摇头苦笑:“姊姊太瞧得起冬梅了。冬梅若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