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性子和软,知根知低,最关键是,因她们是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子,杨氏对她们一直姊姊长姊姊短的,多年来不曾轻看一分。
有这样的主母,当是她们的幸事。
自那以后,她们对杨氏,比从前更殷勤亲厚。杨氏对她们,也更加客气有礼。
只是再没想到,阿郎开始议亲时,夫人却对杨氏不满起来。京城的贵女挑了个遍后,虽然最终还是定了杨氏,却很有些退而求其次的委屈在里面。
杨氏进门后,夫人对她越发挑剔起来。
一个是现在的主人,一个是未来的主母,她们几个夹在两人中间,小心翼翼左右斡旋,很是费了些心思。
私底下议论起来,都很是担心。杨氏只是性子和软,又不是面捏的人儿,世家女子,在家时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娇惯着长大的,能没个脾气?
想当前,杨氏也是爱说爱笑,爱吵爱闹的性子。如今一味的沉默隐忍,让她们捉摸不透,也很是不安。
“妹妹们可还记得,当初少夫人未与阿郎订亲时,夫人是如何夸赞少夫人的?”春草叹了口气。
怎么会不记得,当时杨老夫人将杨氏夸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还说不愧是她们杨家的人。
杨氏及笄前,时常随杨夫人往来老国公府。春夏秋冬四人也算是与她一同长大的。
那时候几个人私底下议论,都认为杨氏温柔贤淑,很是不错。日后能伺候这样的主母,是她们的福气。
但是杨老夫人将她赞成这样,四个人虽嘴上附和,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这些年她们跟着阿郎习艺,自己学术虽不精,却很长了些见识。别的不说,只说字,杨氏便不及冬梅。冬梅的字,可是阿郎亲口赞过的。
其实也不怪杨氏,她出身世家,家世便是最好的嫁妆,琴棋书画不过是点缀罢了。
于春夏秋冬四人,这却是她们惟一的机会。她们卯足了劲儿,拚了命的学,一方面是为了夫人面前有所交代,更重要的,却是希望阿郎能高看她们一眼。
若是从前,有夫人作主,有杨氏这样的主母,她们定会认为自己终生有靠。
但得夫人多年来悉心教导,见识不一样,想法自然也就变了。
她们都认为,阿郎的这一眼,对她们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
夫人就说过,女人再厉害,最终,靠的还不是男人。
男人要怎么靠,可是门大学问。
世上男子,哪个没个姬妾?想在姬妾中胜出,靠的是什么?
女人靠得住的是什么?
家世?年轻?美貌?才情?孩子?
其实靠的是什么不重要,能让男人高看一眼,才是真正的厉害,或许倒能博个一生一世。
这是杨老夫人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在她们年纪尚幼时,杨老夫人便拿皇后的经历来教导她们。
身为太宗文皇帝身边的才人时,皇后青春正盛,貌美如花,正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她人又聪明伶俐,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不是那只知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
皇后替太宗文皇帝出主意,驯服烈马狮子骢的故事,春夏秋冬也听过,当真是又佩服又心惊。
可结果如何?太宗文皇帝眼里只有以才著称的徐充容,皇后在他眼里……杨老夫人摇头叹息,所以到太宗文皇帝驾崩时,皇后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
“圣人眼里的皇后,可就不一样了。”说这话时,杨老夫人又是欣慰又是得意。
皇后再次入宫,已经二十有六,真算不得年轻了。
蟒氏和枭氏就比她年轻,蟒氏出身赫赫有名的太原王氏,枭氏有圣人最倚重的儿子李素节。说到美貌与才情,太宗文皇帝时,皇后容貌更甚。至于才情嘛,十年磋磨,倒的确长了见识阅历。不过,人还是那个人,当年也不差,如今又能相差多少?
这男人呀,眼里有你,更重要的是,若能高看你一眼两眼的,那结果,可就大不一样了。
杨老夫人觉得,她们这样的身份,若只想着讨好当家主母,是最最愚蠢的。
当年蟒氏为了与枭氏争宠,初始未尝不是竭力笼络皇后,皇后也不是不知感恩的,能回宫已是大幸,能被封为四妃之首的昭仪,更是心满意足。可见皇后渐得圣心,又接连诞下了一子一女,蟒氏不甘心了。不但转头联手枭首对付皇后,还害死了大公主。
“女人心,比男人更难测。你们这样的身份,唉,可千万不能眼皮子太浅,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遇上个好相与的当家主母身上。”
杨老夫人说得明白,当家主母,当的是谁的家?取悦当家主母,为的又是什么?所以呀,与其寄望于当家主母,还不如好好想想,怎样才能让男人高看自己一眼。到时候,有男人护着,当家主母能怎样?敢轻看你?
初见阿郎,那阳光般灿烂,雪玉般剔透的少年郎,让年幼的她们没来由地红了脸。
忍不住想看他,却又不敢看。
谁想杨老夫人并不介意,反倒搂住阿郎,指了她们让阿郎看,还问阿郎她们四个好不好看。
阿郎见她们四个,年纪相仿,身量差不多,又打扮得一模一样,也很是好奇。偎在杨老夫人怀里,瞪大了眼睛一瞬不转地望着她们,犹豫半日,慢慢地摇了摇头。
在阿郎眼里,她们四个齐齐地站在那里,自然是好看的。可若如实说了,恐怕小娘子会不高兴。
况且,她们到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