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十一郎与春玉娘一齐转头看向柳七娘,柳七娘神色依然平静,偏头略加考虑,便淡淡地道:“烦请玉娘准备笔墨纸砚。”
柳七娘的诗,算不得绝佳,可以一读罢了。
字倒是真不错。
配的画嘛,只能说,还算凑合。
春玉娘虽然有心挑剔,却也不得不承认,三项相加,在她这春宅中,柳七娘也算得是中等的人才了。
若是其他女子,有这资质,倒也可以留下了。
只是,柳七娘情况特殊……
春玉娘望着她脸上的面具,不管底下的面容如何,明面上已经打了折扣。才艺方面,就必须得要一鸣惊人才行。
若不然,能别人所不能的,也是条出路。
听了春玉娘的话,柳七娘沉吟片刻,轻笑问道:“不知玉娘院儿里可有杆子?木的铁的都好,重要的是要结实管用。”
春玉娘虽不解其意,仍领着柳七娘与范十一郎沿着抄手回廊行至后院。
院子的一角竖着根两丈有余的木杆,顶端悬着面迎风招展的小旗。的确是圆润光滑,结实管用。
可是那粗细长短,却让柳七娘的唇角不禁一抽。
但事到临头,却也不能退缩,否则只怕前功尽弃。
要知道她可是费尽心思,才走到了这一步。
她围着那杆子缓步转了两圈,又用手摇了摇,笑道:“倒还结实,没有钢管,只能用这个凑合了。”
春玉娘与范十一郎对视一眼,转头同声问柳七娘:“何谓钢管?”
柳七娘不答,唇边那抹浅淡的笑意,让春玉娘与范十一郎觉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完全是个白痴。
二人再次对视了一眼,虽然都有些讪讪的,却也难掩惊喜:这柳七娘,的确是高深,太高深了,想必定是个难得的人才。
只不知她用这木头杆子何用?
看到柳七娘轻盈地跃上了木杆,猴子一样攀爬在杆子上。
春玉娘一怔,也顾不得白痴不白痴了,脱口问道:“七娘可是要表演竿木?”
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失望。
柳七娘练过爬杆,也会钢管舞,但爬杆与钢管舞相结合,却也是生平第一遭。结果如何,自己也不知道。听春玉娘这么一问,她不由一怔:难不成大唐已经有这舞了?
只一瞬,她便镇定下来,有又如何?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有同行不要紧,有比较才能分出高下。能做到状元这位置上,高处不胜寒,独孤求败才算本事。
对这一点,她......背水一战,只能选择自信。
柳七娘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有些忐忑。
她不住给自己打气。
何谓高手?
她以前喜欢看古龙的武侠小说。
高手就是,眼中无物,心中有物。
象傅红雪。
“傅红雪的刀,并不名贵、并不起眼,刀鞘漆黑、刀柄漆黑,也许在很多人眼里,实在算是一把丑陋的刀。”
但这把刀,却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
“这却是一把有魔力的刀,刀光,比闪电更耀眼、更迅疾。没有人能看清这把刀,甚至是那些死在刀下的人。”
因为傅红雪,本身就是刀。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她不是傅红雪。
她的武器也不是刀,是这杆。
眼中无杆,心中有杆。
何必拘泥于粗细长短?
如果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莫说春玉娘家,她都不必在平康坊混了
柳七娘深深地吸了口气,对春玉娘一笑,也不多说,小心地绕在木杆子上舞了起来。
先前她还有些紧张,毕竟从来没在这么粗这么长的杆子上表演过钢管舞。
的确也太粗太长了些,总觉得束手束脚的,比平时费劲了好些,但渐渐地,她就自如了。
春玉娘跪坐回去,捧着茶盏浅浅地啜了起来。只两口,原来漫不经心的脸便变了颜色。
原来,柳七娘表演的,并非竿木。
看她在木杆上挪腾闪跃,旋转起伏。天呐,这柳七娘莫非没长骨头么?
春玉娘瞪大了眼睛,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缠绕在木杆子上的,绝对不是人,而是一条蛇。
可是,蛇虽有她的柔媚,又哪里有她这般敏捷?有这敏捷的,春玉娘想了半日,想起她生命中曾经有一贵人,伺养了一头猎豹作宠物。那猎豹在狩猎场上,就是这般敏捷。
春玉娘是什么人,什么没见过?
舞跳得好的,她自己年轻时且不说,就是如今院里的二娘。能及得上二娘舞姿的,长安城不敢说,平康坊中准定出不了两个。
可若让二娘在这木杆上跳舞,只怕她连动都不敢动。
竿木技艺高超的,她院中的是大娘,可以在短短半柱香时间,攀上数丈木杆又滑回到地面上而面不改色。
可若要大娘在竿木上这么跳舞,怕也是万万不能。而且,大娘年纪渐长,身手早已不如从前。
每次看到柳七娘用双足勾着木杆,身子却倒垂下来,似乎要摔落在地上,春玉娘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谁知道,一眨间工夫,柳七娘的身子又立了起来,依然稳稳地缠绕在杆子上,面带微笑动作优雅。
春玉娘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慢慢落回了腔子里。还没安放稳当,嗖地一声,又跟着柳七娘的身姿提了起来。
这种感觉,真是又痛快又刺激,比看猎豹冲向猎物更过瘾。
春玉娘虽然不住地拍胸口,口里啧啧连声,却舍不得错眼,更舍不得叫柳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