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筠约见洛清鸿的地方是在旧曹门街的一条小巷子里。
马车停在巷口,秀筠掀起车帘,远远便看见主仆两个人的身影骑着马停在巷子的另一边。洛清鸿下了马,把缰绳递到小厮秦明的手里,便一个人脚步急促地向秀筠的马车走来。
秀筠忍不住“扑哧”一笑,洛清鸿今天显然是特意打扮过一番,比重阳节那天还要郑重。他一身双羊毬纹锦鹤氅,腰间一条银袴带,挂着一个崭新的荷包,随着少年的脚步轻快而急切地摆动跳跃,似是两个人此时迫切的心情。
红菱坐在秀筠身边,眼看洛清鸿走得近了,正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她看了看伏在车窗前巴望着的秀筠,心一横,自己跳下车去,掀起帘子请洛清鸿上车。
洛清鸿一只脚刚踏上车去,抬头时目光便正对上美人的杏眸流转,顾盼多情。秀筠梨涡浅笑,身子向旁边挪了挪,多给他留了一些地方。那浅浅的梨涡仿佛斟了经年的美酒,洛清鸿一饮而尽,顿觉无限甘醇,直令人心神俱醉。
“公子进来吧。”秀筠见洛清鸿愣在那里,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柔声催促道。
洛清鸿这才回过神来,大步踏进车门,转身坐在了秀筠身边。
刚坐好了,洛清鸿便向秀筠拱手施礼道:“小娘子慧心巧手,镂月裁云劳相赠,小生感激不尽。”
秀筠被他逗乐了,笑道:“我的手艺十分一般,还望公子不要嫌弃才好。”
洛清鸿轻轻拉起她的手,柔嫩白皙的玉指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中显得格外纤弱。
两人都不是扭扭捏捏之人,这双手早就被他摸过了,秀筠仗着自己是穿越而来的脸皮厚,也不躲闪,任由他轻轻摩挲。
洛清鸿双手捧起秀筠的一只柔荑放在唇边,秀筠不禁吃了一惊,正在犹豫要不要挣扎,只听洛清鸿低声道:“如此良质美手,怎么会不巧?”
他声音低沉,薄唇的轻触若即若离,唇齿间的热气喷在指节上,烧得秀筠脸颊绯红,心头滚烫。怔了一怔,秀筠忍住想要依偎在他怀里的冲动,还是把手抽了回去。不管怎么说,毕竟这是在古代,还是矜持些的好。
她娇声嗫喏道:“握笔还好,穿针引线就笨了。”她忽然抬眸看着洛清鸿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展翅欲飞的鸦羽,她扬起小脸儿问道:“倘若奴家什么都不会,公子可还愿意娶奴家吗?”
清亮的杏眸调皮地闪烁,她盯着洛清鸿的眼睛,目光里明明该是渴求的期盼,却又有着分明的任性和霸道,仿佛是在胁迫逼问,绝不容许他说出让她不满意的答案。
洛清鸿不由得轻笑出声,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故作失望地叹道:“小生倒是有心反悔,可惜为时已晚。”
秀筠不依了,挥动着粉拳作势要打在洛清鸿肩上,口中娇嗔道:“你竟敢反悔?”
小小的拳头还未等落下去,秀筠只觉得手腕瞬间被人紧紧握住,洛清鸿握着她的皓腕,向自己的方向稍一用力,秀筠不防,身子猛地向侧面一倒,几乎栽倒在洛清鸿的怀里。
少年清朗俊秀的面容在眼前倏然放大,洛清鸿眸色幽深,把脸往前一探,薄唇几乎吻上秀筠的樱唇。秀筠猛然醒悟过来,身子忙向后一躲,洛清鸿扑了个空,直直地逼视着秀筠的眼睛。
秀筠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穿越前与前男友在酒店房间里的某种画面,不由得惊慌起来。
偏僻的小巷在深秋的正午格外静谧,秀筠清晰地听见自己骤然加速的剧烈心跳,和洛清鸿沉沉的失去均匀的呼吸。她挣扎着想要从洛清鸿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腕,洛清鸿开始不依,半晌,他眸色暗了暗,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秀筠的手。
他仿佛是刚刚缓过神来,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扭头看向窗外,摸了摸鼻尖,道:“小生失礼,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哼,人家才不怕你唐突呢,到怕你没有这个胆量。
看着身边的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秀筠心中暗自得意,她轻咬下唇,杏眸低垂,一副娇羞脉脉的样子,生怕在脸上露出半分喜悦之色。
根据她穿越前的经验,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作为女人,保持足够的矜持,让他不敢亵玩,方能对自己时刻满怀憧憬。而太过于保守,则会失去了恋爱中的情趣,是不是总得给他一点甜头和惊喜。
所以,戏台上呆头呆脑的书生总是需要小狐狸主动勾引,而fēng_liú浪荡的纨绔总是在贞洁烈女面前碰壁。
比起这些,秀筠和洛清鸿的组合,却是恰到好处,一个fēng_liú倜傥,一个活泼大方,他们悠游与礼教的边缘,珠帘半卷,清晰而大胆地彼此对望,而不越雷池一步。
深巷中隐隐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车厢中尴尬的安静。
秀筠这才想起正事来,问道:“常听哥哥说洛公子文武双全,这文章对联小女子见识过了,不知公子拳脚功夫怎么样?”
洛清鸿小时候身体孱弱,洛思年专门请了老师教习武术,本是为了让他强身健体。他的拳脚若与真正的习武之人比起来自然只算得上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不过对付一般人或是自卫还是没问题的。
自己的文采在秀筠面前已经败下阵来,武艺上自然要不能再露怯了。秀筠怎么说也不过是闺阁女流,没听说她会武,自己的功夫再不济,在她面前耍耍帅,博得崇拜的小眼神,总还是没问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