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打铁声,成了合州府衙附近特有的景色。然因钟山弟子几年来驱赶盗匪的功绩,这扰人清梦的叮叮当当落入居住在周围的民众耳朵里,倒别有一番亲切。
李华媛是只馋猫,手里总会攥着些零嘴,一边吃一边看燕起挥汗如雨。
李姑娘随手扔过去一块芽糖,燕起张开嘴,糖块入口化开,一股甜腻在舌尖蔓延。燕起咧嘴含糊道:“下次扔块大的。”
李华媛笑靥如花,旋即往纸袋子里一瞧,闷声道:“不多了。”
两人之间有着说不清的情愫,燕起浓烈,李华媛却相比淡上许多。这应该就是两世为人的老男人跟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的区别所在。
有那么几个瞬间,燕起怀疑过自己对李华媛感觉是否是真实的,人家长得倾国倾城,并非意味着一定就是真命天女。可每次见面时,他又不争气地心砰砰跳,腆着脸问这问那。
直到某一天李华媛照面就开口说:“我吃好睡好,没生病没受伤没被人欺负。”燕起才察觉自己过了些,走火入魔了都。
燕起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但这事儿能冷静地下来么?若可以,便不会有落月峡谷中决然跳入剑池的皇甫紫英,也不会有勾着柳素姑娘手指就浑身发颤激动地语无伦次的燕空了。
思考的唯一好处,就是到最后燕起把‘老子非你不娶’改成了‘只要你还没嫁人老子就不会放弃’。
可南夏国公主殿下终究是要有驸马的,燕起知道跟皇甫卓一比,自己实在算不上什么。三年来皇甫卓与李华媛这桩婚事的呼声,在南夏国依旧高涨。急于抱孙子的燕氏都不止一次劝解燕起:儿啊,那可是公主,醒醒吧。朝州那么多好姑娘给你挑,何必死盯着公主不放。
任何事情,如果连母亲都反对你去做,那这件事的难度对你来说风险肯定非常大。这是世间不变的真理。
情这个字,说多了便腻,远不如铸剑习武痛快。
但令燕起糟心的远不止李姑娘的婚事,自从做了这合州行走使,合州匪患、处理三百钟山弟子的事体不必说,也有那三天两头就来讨茶喝的刘业,总是盼着让钟山弟子多替合州官府分担。
当然目下最让他烦恼的还是从钟山过来的丹堂长老米扶。米长老这些天没闲着,四处散播着好战的情绪,据张氏兄弟跟燕空所说,相当一部分弟子已经被他说动,要去那莽山博一个大功劳。
公子祥啊公子祥,你可千万别让燕某人失望......一大堆事情,燕起迫切需要有人替他指一条明路,他把希望寄托在北魏飞鱼卫指挥使的儿子公子祥身上,不算过分吧。
燕起现在手里有两份收入来源,一份是南夏朝给他合州行走使发的俸禄,一份是钟山派给弟子发的补贴。因为燕起在合州管着三百内门弟子,所以反倒是钟山给的补贴比较丰厚。这两笔银子总计每月三百七十两,可请来替公子祥治病的合州名医开口就要两千两,燕起掏银票的手都是哆嗦的。
“大夫,我这位朋友还有多久能醒。”燕起问话的时候神情是诚恳的,但一只手也是按在刀柄上的,但凡这大夫说句醒不了,他就要用刀架着大夫脖子逼他还钱......
大夫咳了一嗓子,说道:“早上给燕少侠这位朋友把脉的时候,情况已经好了许多,或许中午便会苏醒。老夫开得方子,继续服上几天,应该就能痊愈了。只不过......”
燕起眯着眼,“只不过什么?”
大夫道:“这调理身子的药方,少侠还没付钱。”他见燕起额头青筋暴起,忙又道,“不多不多,只需加个一百两。”
公子祥中午果然醒了,杨惊觉大喜过望,抱着公子祥泣不成声。
“这是哪?”
“合州行走使衙门。”
公子祥笑了,“我们运气还不错。”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燕起等不了将来,闻听公子祥醒了,第一时间跑过来。这位杨惊觉口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一不通的俊才,并无想象中的傲气,于是就少了那泛酸的‘礼贤下士’戏码。
公子祥谢过了燕起的救命之恩,燕起坦然受之,开门见山道:“在下有事请教公子。”
公子祥道:“请说。”
交浅言浅,这道理燕起是懂的,不过米扶的事说出来却是无大碍,公子祥听了,说了句:“我不知道怎么办。”
燕起愕然望向杨惊觉,这就是你吹上天的公子祥?
“不知道怎么办,不是无计可施,而是在下不知道你燕少侠为何因此事烦恼。正如医者治病,也要对症下药。”公子祥淡淡道。
燕起愣住,继而反驳道:“米长老绕过我鼓动钟山弟子去莽山,这还不够清楚么?”
公子祥闻言,目视杨惊觉。杨惊觉会意,走出房中将门带上。
“你是掌门弟子,完全可以任由米长老施为,你回钟山可以继续当你的掌门弟子,此间于你有何干系?”公子祥指着自己胸口,“不如你我敞开心胸,不谈事先谈心,谈得来继续谈,谈不拢就一拍两散,如何?”
燕起搬了条凳子坐在床前,“嘿,这辈子还没跟男人谈过心,你先说。”
公子祥点头,“吾父费玄,被北魏皇室毒杀,罪名谋逆。”上来就是猛料,燕起一时竟无言以对。公子祥笑道:“燕少侠无话可说么?那就将在下送回北魏,夏侯氏兴许会赏你一官半爵。”
燕起盯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