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也糊涂了?”韩秀李贤仁走后,韩钰忍不住问出口。
“等你们当了爹后,就明白了。”
韩钰仍旧不理解:“爹从小教育我们要自力更生,省吃俭用。他李家人无不衣着光鲜,委实不到无米下炊的田地。即便他家真没有收入,大可典当东西置办几亩良田,一家子苦干,啥都有了。”
韩父后悔不迭:“是我思虑不周了。”韩秀流泪哀求,就是用刀子在割他的心呐,他哪里还会想别的。
思忱良久,韩父踱步回房,不多会儿抱出个陈旧的乌木青铜锁匣子:“咱家的银钱地契全在这了。今晚,咱就把家分了吧……”
“爹,为啥呀?使我们做错什么了吗?”韩杰问。
“爹,咱不分家……”韩钰哽咽,他还小,即便他快当爹了。但是,他惶恐,怕自己不能挑起掌家重任。有老父在,他的主心骨就在,不管老父老不老,即便以后老父白发苍苍,走不动路了,也还是他的主心骨。
韩母也被韩父突如其来的决定吓到了。但是习惯大事听韩父的,她虽不理解也支持。
“哭啥?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分个家又不是断了血脉亲缘,一家人还是一家人,不过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小日了罢了。没我和你们娘管着,你们逍遥自在多舒坦。”
“我愿意让爹管着。”韩钰真哭了,大高个儿杵着,眼泪鼻涕糊满脸。
韩父心里高兴,嘴上却埋汰:“多大人了,孩子都要出来了还哭鼻子,你自己不觉丢丑,我还嫌没脸呢。”
韩钰连忙胡乱把脸擦干净。
韩父叹口气:“为父老了,不能看顾你们太多,趁着我还有几年火头,趁早给你们把家分了。你们要自己学会过自己的日子,有解决不了的事情相互帮助。”
说着,把水塘边的上等良田、元宝山下的肥土地还有菜园一分四份,一家一份。韩家坡的黍米地分做五份,韩父韩母还有韩贤暂时跟韩轩住,所以韩贤和韩父韩母养老的土地都归韩轩侍弄。
家里的银钱一共二百多两,每家五十,多的是韩父韩母的棺材本儿。
各家房屋不动,农具锅碗瓢盆全分好。至于家禽家畜,过年宰杀卖钱了再细分。老黄牛就归韩父,各家要用的时候随时来牵。
于是,韩家就在十分平和的氛围下分了家。没有人不满,没有人埋怨。有的,只是不舍和对未来的惶恐。
张桂花向来不理家中事物,只要吃的穿的有她一份,她就不计较。
第二天早上她照例去堂屋坐等吃早饭的时候,韩钰淡淡的话把她惊得胎动:“昨儿分家了,以后咱自己开火,就在屋里吃。”
张桂花忍着不适紧紧抓住韩钰的手臂:“昨晚韩秀犯错了吗?咋突然分家了?”虽然她一直不喜欢韩父韩母,也看不上罗绮年和张小凤,更讨厌不劳作却每年花大把银子读书的韩贤。但是,她着实没有想过分家呀。
分家了,她还不得每天围着锅碗瓢盆转悠,还得是不是下地干活呀?
“分就分了。”韩钰不愿多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以后自己经营好自己的小日子,好好孝顺爹娘抚养孩子就好。
事已成定局,再闹腾也无法挽回。张桂花遂不高兴,却还是接受了。
“那,那咱家卖柿子的钱怎么算?”
“平分。”
似看穿她的心思,韩钰也不瞒她:“大嫂说过段日子还会做些新的吃食卖,也是银钱平分。不过以后就自家做自家的了。”
韩钰无不感叹,大嫂虽是女子,却慷慨比大丈夫。商人眼中千金不换的点心方子,她说拿出来分享就拿出来分享,没有留一手。
韩贤依期带着铺盖书本来到“灏景轩”,迎接他的是一个五六岁的书童,白白胖胖的,吊着根老鼠尾,很可爱。
“山长让我先带你去放行李,稍后去书房拜师。”
韩贤连连道谢,并不敢欺他年小而忽悠。
书童领他到一处清幽的院落,“以后你就住东面第一间,其他房屋虽空着也不能胡乱闯入。”
韩贤应声道“是”。
房间很大,朝南向北,光线充足。屋内陈设简单,甚至简陋,却实用的东西都齐全了,无用的一样没有。韩贤很满足。
“山长,韩贤到了。”
安顿好后,书童便带他去拜见山长。
传说中松鹤书院的山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当年一篇策论惊艳政坛文坛,从此名动天下。
韩贤很激动,很紧张,为自己有幸接触这样的命人兴奋不已。
可是,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位胖墩儿就是传说中惊才绝艳的人?!
他仿佛天生一副多毛的脸庞,植被多于空地。浓密的向上飞翘的眉毛遮住小半个额头,长髯覆盖了两颊,遮住了嘴唇,也遮住了黯淡无光坑坑洼洼皱似橘子皮的黝黑脸膛,让人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他丰富的内心世界。
这样邋遢糟糕的相貌粗鄙不堪,笼罩着消沉的阴影,滞留着愚钝和压抑……
韩贤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上座的仍旧是难以入眼的乞丐尊荣,而不是衣袂飘飘,绦绒簪缨、卓尔不群的博学夫子。
韩贤暗忱:传闻山长性情怪异,恐是特地扮丑试我品格吧?
想着,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地行拜师大礼。
华子良满意地捋捋胡须:“以后你就是我华子良的弟子了,我对弟子没有要求,你自顾学习生活去吧。有不懂的记于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