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冷清,烛影摇红,诡异难测。
唐皇冷冷地躺在龙床之上,齐飞半躬身子,面向唐皇。
一阵风吹过,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然后就在那龙床之前,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长袍大袖,仙风道骨,一缕清髯。
唐皇见这人出现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叹息似的自言自语起来:“这都是你逼朕的啊,这都是你逼朕的啊……”
那人站在龙床前看向齐飞,齐飞依旧没有抬头。
“好大胆子的凡人,竟然敢干涉我赵家的世俗皇权!”那人的声音飘飘呼呼,并没有什么力,似乎也传不出殿外,但是进入齐飞耳中却犹如炸雷一般作响。
齐飞“噔噔噔”倒退出了几步,然后手拄殿中盘龙金柱,气喘吁吁,这才站稳了身形。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有些忧伤,又有些寂寥地看向龙床上的唐皇,道:“皇上,这又是何必呢,我们一世君臣,相互信任,老臣本可以我们可以做一对一生一世的好基友啊……。”
唐皇愣愣地看着他,好基友是什么东西?这小段都这么大的年岁了,依然经常冒出一些不伦不类的话语啊,他伸出一只手,指向齐飞,颤抖地道:“小段啊,你终是忘了一件事情,我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念在你我一世君臣,你自裁吧。”
“自裁……”齐飞露出苦涩而艰难的神情。
“你自裁吧,还可留得全尸,若是仙师出手,恐怕你就灰飞烟灭了,你死之后,我也将不久人世,我不会对外说出此事,你依然是大唐的万古第一臣,依然是大至圣人,依然流芳千秋万世。”唐皇的脸色更加衰败起来。
修真大派立世俗国家,不会干预凡人寿命,不会干预世俗战争,哪怕正常国灭都不会干预,但却会干预皇权,皇权至高唯一。
“可是,我不想自裁啊,皇上,老臣真的不想自裁啊!”齐飞忽然开口说道。
“小段你,你的声音……”唐皇忽然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齐飞的声音竟然不再那么衰老,竟然一个字比一个字年轻,最后一个“啊”字出口,竟然让他恍惚间有了当年那小青山下,初遇这轻狂书生时的感觉。
齐飞慢慢地抬起了头,那仙风道骨般的人,忽然大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齐飞身上的气息在一点点变化,仿佛一具陈旧腐朽的房屋,封闭百年,忽然打开了门。
“大胆的贼子,竟然身有法力,你潜入我……”仙风道骨的人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面前的这个老者身上的气息在渐渐地超过自己。
大殿之中,气息暴躁,仿佛狂风骇浪,又似电闪雷鸣,但这些却又只存在于这大殿之内。
“你!”仙风道骨的人,手上忽然出现一只黑漆漆的旗子。
齐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轻轻地一挥手,然后那人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连人带旗都化成了无数微粒粉尘,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唐皇躺在龙床上,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愕,渐渐地恢复平静,最后嘴角竟然出现了一抹笑容。
他就这样看着齐飞,再不言语。
齐飞也不动,依旧一副老迈的模样。
又过了许久,天边开始有亮光出现。
“你,还在等什么?”唐皇并没有因为齐飞的修士身份出现而诚惶诚恐,在他的心中,这小段书生永远是他的臣子,永远是那亦臣亦友般的存在。
“请皇上猜猜,老臣在等什么……”齐飞同样也没有因为自己身份的显露,而变换语气,依旧是一副臣子的模样。
“我猜猜,我猜猜,小段啊,你是在等彩蝶吧……”唐皇剧烈地咳嗽道。
“知老臣者,皇上也。”齐飞叹着气说道。
“你和那丫头果然有情!”唐皇似乎有些唏嘘。
“老臣需要公主前来善后。”齐飞的声音更是感慨。
“小段啊,你真的是好算计啊,和你一世君臣,我赵隆不枉此生啊,不枉此生啊!”唐皇大笑起来。
“和皇上一世君臣,同样是老臣的大幸。”齐飞同样笑了起来。
两个人到此时,再不说话,只是都对着空旷的大殿发起呆来。
齐飞已经看出,唐皇病入膏肓,已活不过今日,而唐皇却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脸上竟然有着一丝得意的神情,这神情十分的奇怪,十分的诡异,齐飞终也是猜不出唐皇心中是如何想的……
辰时,大唐公主彩蝶归来,一副仙人模样。
午时,唐皇赵隆驾崩,死前遗诏,免太子赵德宝太子,传位于三皇子赵德芳。
一个月后,大唐大柱国,大司马,统兵大都督,大学士,武侯,当世战功彪炳第一人,当世亚圣,当世诗词第一大家,当世文章第一大家,段春秋病逝。
唐皇死后庙号武宗,谥号至道大圣大明大文大孝大信武皇帝。
段春秋谥号武正。
生当列三公,死当封文正!他文不亚圣人,武直追战神,据说本来新皇帝是要封文正的,但是段圣有遗言,忠于先皇,不敢疏远先皇,先皇庙号武帝,自是以文做武,当谥武正。
这一年,大唐遍地缟素,黎民痛哭,哀歌万里。
这一年,段府人去府空,新皇封闭府门,立碑刻字,封段春秋至圣先师。
这一年,齐飞离开了他生活一甲子的大唐国,离开了长安城,离开了那些权势名利,离开了那些笔墨纸砚,离开了那些金戈铁马,离开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