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珏回到府中,到自己房中匆匆洗了把脸,又换下那满是酒气的衣衫,疾步去了杜熠的院落,不曾想院中灯火通明,杜夫人正陪着一名太医与一名内侍出了房门,那内侍竟是皇帝的近身之人。
杜少珏上前几步,向杜夫人略一行礼,道:“母亲。”又对那内侍微欠身,道:“李太监好。”
那李太监亦是还礼:“公子好。”
杜夫人问杜少珏:“怎地这般晚才回家?”
杜少珏看了那内侍一眼,笑道:“友人相留,不好失礼,故而晚归,令父亲母亲担忧了。”
李太监同杜夫人道:“右相大人身有不便,夫人留步吧,咱家常来常往,不必多礼。”
杜夫人道:“多劳太监了。”再同杜少珏道:“送李太监出门。”
李太监忙谦逊推辞:“不敢劳烦公子。”
杜少珏到底将他送出了内府门再回转。
杜夫人还在院中,看见他回来,道:“今日素君见了温西了,你六叔父如今在外不归,此事……说来不足为虑,只是你六叔父的脾气,只怕我们给他搭个架子,他都不一定下来。”
杜少珏先前并不曾听素君与温西对话,后来被温西给打了一巴掌,也不曾问,如今听来,怕是与杜羽有关,他眉头微皱,却又想起温西那愤怒的眼神了,心中顿起烦躁之意,只是当着母亲的面不好发作,只恭声道:“儿去见父亲。”
杜夫人点头道:“你父亲已经去书房了。”
杜少珏便又前去杜熠在外院的书斋,杜熠正坐下,便见儿子前来,摆摆手,令他也坐下,杜少珏问道:“父亲,圣上已经派了几波人来探望,父亲这般装病下去,只怕也不能拖得太久。”
杜熠自然是无病的,身体估摸着比些整日坐在书房中的文弱书生还好上不少,他装病,皇帝也猜出几分他在装病,但总归不好硬拉着他回去上朝,只好三天两头的派太医来看诊,不时赐下名药补品。
杜熠吐出口气,道:“若是我真的病地卧床不起,圣上只怕还放心些。”
杜少珏便问道:“先前父亲在朝上与陈王几次针锋相对,然程临王归朝,杜家正可有名正言顺之理,为何父亲却要退了呢?”
杜熠摇头,看着儿子,道:“少珏,如今陇西数家皆为陈王所没,杜家如今已是孤树于野。”
杜少珏便道:“可若扶程临王,杜家尚可有一搏之机。”
杜熠亦是摇头,他心中有些慨然,次子到底年轻,且不经事,若是长子还在府中……杜熠立刻将这念头甩在脑后,忤逆之子,不提也罢,便与杜少珏道:“你也说是一搏之机,如今前一步,只有这一线之机,为父退一步,可看满盘局势。”
杜少珏道:“父亲的意思是……”
杜熠道:“圣上擅权使平衡之术,这些年来一直使陈王打压几大世族,世人皆认陈王为众矢之的,连你都觉得是陈王手辣,乃知不是圣上之意?”
杜少珏惊愕,怔怔然而失色,他忙道:“世族为国之台基,满朝文武过半皆为世家,圣上怎可不顾朝堂?”
杜熠冷笑数声,道:“少珏,你读史,难道不知凤临一朝皆因世族起而大权旁落,而前朝成氏败落也因外戚成祸,圣上为天子,你见哪个天子会认为旁姓为国之台基,若非世族拥立东魏开国,骆氏不会容我们百年之久。圣上是不想引得朝堂动乱,故而一面容得陈王下手,又对杜周孟蒋几家联姻诸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拉拨周王母族风氏,还不曾对积云书楼众士赶尽杀绝,近几年还有重用之意。朝中势力各成牵制,他才可放心。”
杜少珏为公侯子弟,又是权相之子,杜熠话明到这般程度,他自然心中豁然开朗,他想起之前他同周王来往,杜熠正是从未亲自出面过。
杜少珏一时起身,将秦朴所说的梁王调粮之事告知杜熠。
杜熠听此,冥思许久,终于道:“方才那太医,为父之前从未见过,他自称为宾州人士,才进宫侍奉,为父听说太医院的几位老臣或告老,或罪入红衣卫司狱,看来,圣上接下来,要有些仓促行事了。”
杜少珏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明了,又道:“父亲,圣上用心设局,又重程临王,那之前作为皆是为程临王铺路,杜家不可出风头,如今一味隐忍下去,也非出路啊。”
杜熠道:“如今为父虽淡出朝堂,然你另几位叔父仍在职,圣上他既想将杜家做程临王后援,又想事成之后将我们一脚踢开,呵呵,故而一时半刻,杜家尚且还有利用的余地。只是,杜家历经三百年风雨,岂是为他人呼之喝来使用转眼又弃如敝屣?”
杜少珏问道:“那父亲的意思是?”
杜熠道:“程临王年弱,不知贤愚,周王不堪重用,我等无有不臣之心,自然欲择明主而从,你觉得为父接下来作何打算才好?”
杜少珏大惊,“父亲是想……陈王?”
杜熠略略挑眉,眼**光:“啊,陈王,其母十五年前遭贬废,到底少了几分名正言顺。”
杜少珏忙道:“可陈王向来视杜家为敌啊。”
杜熠轻笑:“朝堂之中,没有长久的朋友,自然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
杜少珏依旧震惊不已,“父亲曾有说明君贤臣之语,可是如何?”
杜熠看着儿子,道:“少珏,若周王为君,你可辅佐之?”
“这……”杜少珏曾为周王侍读,见他有礼待下,可为挚友明主,然近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