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只翅膀的怪物。
一只翅膀。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幽绿的眼睛。还没等我看清楚它的样子,它振翅一飞,翅膀带起的罡风吹得绿树东倒西歪,我不得不用手挡在前面,避免被罡风所伤。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树枝还在轻轻摇晃,昭示着它的躯干上曾停留了一位访客。
我站在原地,呆立了很久。我隐约记得,记忆中似乎有这么一个它,身躯庞大,有吞天之势,却被自己硬生生扯下一只翅膀。
日落西山外,月上树梢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世外桃源的时间与现实世界不同步,日落月升都比外界来得更快。距离我结束修炼已经过去了半天。
已经半天了啊,即使是现实世界,也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自从筑基后,我几乎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之所以保持着一日三餐的习惯,不过是将吃东西当成了一种乐趣。
乐趣,有人分享,才更快乐。
可是,现在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我却再也提不起兴趣。
那么,就再四处走走吧。
不,光是走走未免太无聊,不如找点事情来做,干脆去找刚才的那只怪物吧。
我沿着那只怪物逃跑的方向追去,沿途看到白色的珠子越来越多。明明刚才过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怎么这会儿就像是将地面铺上了一层白色的珍珠。
白色的珍珠,白色的珍珠,犹记得我还用这种珍珠打造过一支白玉簪子。
我顺着白珍珠密集的地方走去,穿过几个小树林,翻越了几座山,来到了另一座山的面前。
我仰头看着这座一眼望不到顶的山,珍珠的光亮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
这是一座由珍珠堆砌而成的珍珠山,在月光的笼罩下,每一粒珍珠都熠熠生辉,美丽得不可思议。
我仿佛看见了一座巨大的宝藏,一时间竟有些缓不过神。
我难以想象,要经历多少岁月,才会形成这样一座庞然大物。
“呜呜呜,呜呜呜......”
谁在哭吗?声音悲恸,像是撕心裂肺的呐喊,又像是绝望中的低泣。
我顺着声音走过去,可明明声音就在身边,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哭泣的人。我靠在山脚下的一棵歪脖子树,四处张望,仔细聆听。
半晌,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忽然,一颗白珍珠不知从何处掉落,砸到我头上,又落到我脚边。
我转身,看向珍珠山旁边这座毫不起眼的小山。
天暗,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亮,却并不影响我看东西。
这座小山临近珍珠山,却与珍珠山截然不同,如果说珍珠山是一座巨大的宝藏,那么这座小山就是毫无价值的废石。
整座山没有其他的颜色和生物,只生长着密密麻麻不知名的黑色“大树”。这大树没有树根树干之分,连枝叶也没有,只有一根均与的光秃秃的树干,看得久了,又觉得不像是树。
呜呜声还在继续,仿佛响彻在上空,又像是从这座小山上发出。
我凝心听着,觉得心神有些恍惚。脑中断断续续地出现了一些画面,有漂亮的小妖精,有各种穿着华服的妖怪,也有无数妖怪嘶吼奔逃的场景,还有一只......断了翅膀的怪物。
是了,我曾经在梦里见过,断了翅膀的,一只是漂亮的小妖精,一只是恐怖的怪物。
那只小妖精好像是叫——
“绿衣。”
我低低地叫出声来,呜咽声猛地一停。
动了!
山忽然动了!
我瞪着眼睛,一眨不眨。
小山拔地而起,山底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两只脚来,支撑着山体渐渐转过来。山上的“树”在不停地抖动,地面也在轻轻地晃动。
当我看清楚这座“山”的全貌时,我才知道,这座“山”并不是山,而是刚才我在树林见到的那只怪物。
它身躯庞大,脸上身上全部被树木,哦,不,全部被它身上的毛发遮盖,只露出一双比灯笼还大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幽绿的光芒。
然而这眼睛并不幽森可怖,远远看去,反而像两轮披上了绿纱的月亮,有一种朦朦胧胧,无法言喻的美。
绿眼睛眨了眨,几粒白珍珠从它的眼睛里落下来,正好被我接住。
我看着手里莹润的珍珠,有片刻茫然。
原来这并不是白珍珠,而是它眼里流出的眼泪。
“绿衣,绿衣,你是绿衣吧?”
我叫出它的名字,却换来它身躯一抖,扭头就跑。
也许是它情绪太过于激动,它竟没想起来可以用翅膀飞,而是直接用两条腿奔跑。
它的速度实在太慢,我甚至都不需要使用法术,就能紧紧地跟上它。
“绿衣,我知道你是绿衣,你停下。”
我喊。希望它能停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着它跑,不是因为好奇,也不是因为无聊,只是心里蓦地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在哪里,你回来,你快回来,数万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我仿佛又听见了记忆中那个怪物的咆哮,它是那么的愤怒,那么的恐怖,那么的......无助。
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才值得它等待数万年?
究竟是什么样的孤寂才让深情演变成愤怒?
究竟有多么绝望才使得它让美丽的世外桃源变成阴森的万骨窟,甚至不惜毁去翅膀以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