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木叶纷飞。
天高云淡,草黄兽肥。
石羊河畔,曾经雄霸西陲的凉州将士铺天盖地而来,他们牵黄擎苍,四面合围,正将受惊的走兽驱赶到围苑中间。
围猎的重点在于围,把猎物赶到事先预定的狩猎场,不单是为了方便贵公子们取乐,还有着浓厚的军事训练意义。如果步骑之间配合的稍有差池,警觉的猎物往往就会从漏洞逃走,让围猎失去意义。
当然,无论是春蒐、夏苗,还是秋狝、冬狩,都必须在农闲时进行,做到无违农时,不伤农事。
若是从高处俯瞰,骑军中最先冲出的当是贾政道所率领的马队。他们步调一致,训练有素,先是让马儿慢跑,待到达一处山岗后,才以锋矢之阵冲下。
贾政道心里憋着一股气,他一定要在此次秋狝中获得最多猎物,拔得头筹,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瞧瞧,让他知道胡服骑射的厉害!
他那被鞭打了的部曲脸上裹着白色帛带,透出殷红的血迹。他面露狰狞,猛地抽打战马,向前冲出。
远远望到自己这位舅兄的表现,正驱马漫步在河畔的张骏很是不屑。胡服骑射?你们这群鼠辈也配和赵武灵王相比么?张骏心中冷笑:”一群数典忘祖的软骨头,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今日便让你们一只猎物也无。“
“要在秋狝中胜过我,做你们的梦吧!”
终于,张骏的马队也动了。他骑在马上,背负雕弓,带着十四骑扈从催马追向贾政道。不久,骑术更为超群的张骏就出现在了他的左侧。两队人马并排疾驰,倒不像是在打猎,反而更似在赛马一般,谁也不肯落后分毫。
就在此时,一只受惊的野兔突然从贾正道身侧不远处的草窠里窜出,飞似地逃向远方。贾正道眼中一亮,因为他的位置正好可以挡住张骏的视线,所以便从容不迫地摘弓取箭,略微一瞄,嗖地一声射了出去。
他对自己的箭法很有自信,不用看也知道,此箭必中。
可还没等贾正道得意,只听一更为强劲有力的弓弦声“啪”地响起,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便看到自己前一刻射出的羽箭被另一只轻易追上,伴随清脆的断裂声响起,破为两截。那兔子则趁机三跳两跳地钻入洞里,没了踪影。
贾正道转头怒目而视,张骏哈哈一笑,将雕工收起,一提缰绳加速超了过去。
就这样,两队人马一路上之上你追我赶。贾正道左右开弓,箭如飞蝗,却是一无所获。只因为张骏每每都会在他出手后补上一箭。
如此相持,贾正道当真是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正待他要调转马头另寻去处时,一阵阵惊呼在远处响起······
两队人马纷纷停住,张骏也抬眼望去,只见一只雪白的吊睛大虎在林中一闪而过,忽地消失在了视线里······
白虎!张骏和贾正道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驾马追了上去。
血脉喷张的追猎属于年轻人,张茂和两位晋使对坐在高台之上,一边交杯换盏,一边观看这场激烈万分的围猎。
就在这时,只见一校尉骑马奔来,远远地便高喊道:“报大将军,围苑有白虎出没!”
“白虎?”
张茂心中一惊,不由得站起身来眺望。就连与宴的两位晋使和一众文臣也按耐不住,纷纷来到台前。
自三代以来,白色的动物一直都被赋予了神秘色彩,他们被视为祥瑞,一旦出现,要么意味着国有贤君,要么意味着有圣人出世。因此,每一地方如果出现浑身皆白的动物,必然会引起轰动。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还没有望远镜,即便心中再是焦急,却也只能看到一队队人马正急速向一点靠拢过去,整个围苑都被搅动起来。
虽然没有见到白虎的身影,但张茂还是对此深信不疑。这石羊河两岸,水草丰美,产有赤鹿,如果吸引来一头白虎,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何况,白虎的吸引力太大了,他宁愿选择相信。
张茂大手一扬,对那前来奏报的校尉道:“传吾军令,谁人捕获白虎,吾这把天子剑,便是奖励!”
“大将军有令,获白虎者,赐天子剑!”
“获白虎者,赐天子剑······”
校尉将张茂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一声接着一声,整个围苑内的猎手顿时疯狂了。
有人是为了大将军赐予的荣耀,有人是为了替自己的主公夺得此剑。总之,无数人快马扬鞭,一瞬间尘土漫天。
就在众人兴奋不已的时候,史淑和王冲却是相对而视,心下叹息。
史淑是识得这柄剑的,说起来,此物还是张氏一门忠勇为国的见证。那是在永嘉初年,也就是十四年前。张氏初霸西域,便逢东羌校尉作乱。作为张氏宗主的张轨只凭手信一封,便迫使乱军投降,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南阳王司马模听闻此事,大加赞赏,便将这柄天赐所赐之剑转赠给张轨,并言:“自陇地以西,皆委于君,此剑如同权杖。”
可如今,天子的威严早已不在,天子所赐之物也就没了往日的贵重,竟沦落为一只畜生的赏格。
可悲!
可叹!
不过,此时的张骏却是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他心中只有那柄剑,那柄对他而言具有重大作用的天子之剑!也许在旁人看来,它只是一件贵重之物,或许还有附加在它身上的种种往事。但是对张骏而言,它是尊晋攘胡的利器。只要有它在,以后自己的种种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