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常太医是低着头的,神情纠结地望着她。
他的话如雷贯耳,苏子诩望向琉璃一脸不可思议,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冰凉。
良久,她才平复下来,糯动嘴唇,不确信地问道:“常太医说的话可千真万确?”
常太医面露纠结,不知从何开口。眼神有意无意地看着里屋的宫女,仔细看略显尴尬。
苏子诩道:“常太医放心,她们都是本宫的人,不会透露一字半句的。”
常太医颔首,又给琉璃把了一次脉,肯定地点了点头:“娘娘,琉璃姑娘确实有孕了。”
他绝非胡言乱语,祸从口出,他又岂敢信口雌黄。他的医术自己最为清楚,虽然告知娘娘真相,会掀起惊涛骇浪,甚至为娘娘招来口舌是非,可他不能欺瞒。
一个从未侍寝的小宫女怀有身孕,在后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说出去可是杀身之祸。
他对后宫之事一知半解,眼前的宫女腹中胎儿从何而来,谁也不知道。若是皇胎,那这件事情就非比寻常了,月妃娘娘绝不会允许身边人背叛她,自己夹在其中,进退两难。
若不是皇胎,那更不知如何解释这个喜脉了。后宫不少宫女寂寞难耐,有的会不顾宫规暗中和侍卫眉目传情,久而久之,水到渠成,暗结朱胎。可这些事情乃后宫隐晦,从不被搬到明面上来,那些宫女若被发现了,都会被悄无声息地解决掉。
而琉璃姑娘不一样,她是月妃娘娘的贴身宫女,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月妃娘娘,乃至整个未亡宫,若这件事情处置不妥当,后果不堪设想。
苏子诩眸光暗沉,万千思绪尽暂其中。看着琉璃的肚子,她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个人,只是不敢确定。
苏子诩郑重说道:“常太医,本宫还未把这件事情处置妥当之时,还请您守口如瓶,尤其是皇上那边。”
常太医自然应允。
看见苏子诩面色担忧,毫无丝毫怒意,常太医心里的担忧消失殆尽。
只要月妃娘娘没有怒气冲冠,暴跳如雷,就说明事情没有如此复杂,而且还有回转的余地。
“娘娘,琉璃姑娘贫血,容易晕厥,怀孕期间需要多加注意。”本着一名医者的职责,常太医叮嘱道。
不管对方身份如何,只要让她他出手救治,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苏子诩道谢几声,让宫人送常太医出宫,自己则坐在床边,等待着琉璃醒来。
良久,琉璃悠悠醒了过来,迷糊地望着苏子诩,坐起身子,疑惑道:“娘娘,奴婢这是怎么了?”
苏子诩缄默一会,决定如实告诉她事情的真相:“琉璃,你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琉璃目瞪口呆,继而大惊失色,如坠冰窖,傻愣愣地僵在那儿,不知作何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依旧未回过身来,脸色惨白似血,面部不断抽搐着。
她一个起身,从床上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哆哆嗦嗦道:“娘娘,奴婢对不住您。”
苏子诩双手扶住她,叹息道:“都是准备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多礼做什么?也不怕伤到腹中胎儿,赶紧起来吧。”
她的话如同山间清澈甜美的泉水,沁入心脾,不仅没有恼怒,反而像是抚慰一般,温暖着琉璃的心,她心中的大石瞬间掉落。
琉璃抬起头来,眼里噙着泪水,不知从何说起:“主子,奴婢……”
苏子诩叹息道:“不用说了,本宫都知道。”
“主子,是奴婢无视宫规,犯下错事,主子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只是奴婢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还请主子放她一条生路。”她岂会不知肚子里的孩子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这可是掉人头的事情。
不过片刻功夫,母性的光辉远远超乎个人理智,苏子诩突然觉得琉璃已不是过去那个没大没小的人了,这一瞬间她成熟稳重了许多。
知道她心中已有了打算,苏子诩的语气格外郑重:“你想留下这个孩子是吗?”
琉璃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孩子来得出乎意料,她初为人母,对生孩子照顾孩子的事情毫无头绪,可毕竟是自己骨肉,她无权随意决定他的生死。何况,这不是她一个人自己的事情。
苏子诩又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看见琉璃坚定不移的模样,苏子诩叹了一口气:“是那个人的孩子,对吗?”
琉璃愕然,局促不安地揪着衣袖,眼神闪躲。嘴唇一张一合的,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诚恳地哀求道:“主子,当初是奴婢自己不知羞耻,心甘情愿地作贱自己,不关他的事情。”
苏子诩倒是没想到琉璃会出声维护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这是一段孽缘还是琉璃自己的宿命。情之所至,难以抽身。
“算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安心在宫里养胎,本宫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她曾经说过无论她做错了何事,都不会为难她,自然会遵守诺言。她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之一,她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只不过,她必须要去见那个人,听听他的意思,才能决定要不要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入夜,苏子诩带着两个小宫女去了大牢,提前和言帝打了一声招呼,那些人并没有为难她,她一路畅通无阻。
走到牢里的时候,叶澜正盘坐在石床上练功,苏子诩脚步几近无声,但叶澜耳朵灵敏,还是听到了,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带着些许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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