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箬走进凉亭,先看到的是足足三个火炉子,然后才是火炉子旁边的那抹明黄色,以及满头大汗的太监们。
虽然光线有些昏暗,季箬却一眼看出,慕容阑这病情是加重了。
季箬抿了抿嘴,给慕容阑请安。
慕容阑给她赐座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昨天,朕去了十二楼。”
季箬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索性一言不发,听慕容阑继续说下去。
“尧神医死了。”
季箬吃了一惊,然后很快就归于平静。
十二楼的楼主姓姬,管理十二楼的一切事物,收了数名徒弟,在十二楼中侍奉。他便是众所周知的十二楼的神医。事实上,除了姬神医之外,十二楼还有三名神医,年至耄耋,乃是姬神医的三名师叔,分别是云深、颜淮和尧顺,真正研究慕容阑病情的大部分重任,其实是落在这三名神医身上。
其中,尧顺年纪最大,眼见着就要到期颐之年了,仙去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可看着慕容阑这副俨然病情加重的模样,季箬心里猜测尧神医可能不是老死的。
果然,慕容阑接着说道:“试药女,你猜,尧神医是怎么死的?”
季箬面色平静的开口:“回陛下,臣女觉得尧神医即将满期颐之年,约莫是老死的。”
“老死?”慕容阑嗤笑一声,然后愤怒起来,“这不是尧顺死去的问题,这是他们十二楼在向朕示威!”
然后不等季箬多琢磨,慕容阑继续道:“新的试药女试药出了问题,朕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缓过来,尧顺就自责得一头撞死在床柱子上,他一个风烛残年喝口粥都费劲的老不死,撞起床柱子来力气倒大得很,大得很呐!”
季箬一听这话,立马明白过来。
十二楼给慕容阑的新药约莫是有些问题,慕容阑吃了,病情反而比之前加重了许多,大夏天的,随时随地要守着这烧得旺旺的火炉子才好受些。十二楼里面的神医们怕慕容皇室降罪,索性便主动死了一个尧顺,想要平息慕容阑的怒火。
这是在自罚,也是在威胁慕容阑。
十二楼里面的神医已然是天下杏林难以企及的高度,总共就那么几个人,死一个,研究慕容阑病情的人,可就少一个了。
“这并非是神医们第一次犯错,三年前有一次药性略重,臣女和陛下喝了当时没事,过了十二个时辰,都吐了好大一滩血,陛下也只是对神医们略施薄惩,原谅了他们。”季箬语速缓慢的说道。
她隐隐觉得慕容阑跟她说这话,重点并不是为了跟她说十二楼神医们的罪状。
果然,慕容阑挑了挑眉,阴狠道:“神医自然要原谅,可试药女的问题不解决,下一次死的,说不定就是朕了。”
季箬心里咯噔一跳。
慕容阑说道:“朕要你回来。”
季箬瞪大了眼睛。
荒唐,这个皇帝太荒唐了!
好在,很快,慕容阑也觉得此法行不通,他轻笑着摇了摇头,驳回自己刚刚那句话:“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季丞相现在看着季家人,就跟护食的老狼似的。朕羽翼未丰,怎敢犯天下大不讳,明目张胆做出拿肱骨大臣的女儿试药的事情来!所以,朕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提前封后比较稳妥。”
他之前让陆汐怂恿了太后娘娘办这七夕花灯会,本来打着趁着良辰美景俘获季箬的身心,好教她对自己痴念,乖乖做自己安插在季府的棋子的目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偏偏在这花灯会前,十二楼出了问题。
慕容阑觉得自己只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催的帝王,他最担心的既不是兵部的兵权旁落,也不是户部的财政大权掌握在奸臣手里,而是十二楼出问题!
十二楼就是他的命。
现在命都出问题了,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慕容阑急促的说道:“大家虽然把灵海的话当成我佛旨意,可朕就不信了,灵海死了之后,他的箴言还有人记在心上。礼部的尚书是个能干人,半个月之内,就能准备好帝后大婚的流程。试药女,朕要在半个月之后封你为后。”
季箬观他状态,之间他虽然靠近火炉,嘴唇依然有些青乌,脸色灰外的发亮,她心里便明白了,慕容阑这是已经有些癫狂之意了。
季箬做了五年的试药女,也就认识了慕容阑五年。慕容阑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清楚的知道,慕容阑怕死,比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怕死。所以,濒死的感觉让他变得癫狂,再正常不过了。
可慕容阑的身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是当今的帝王!他要是癫狂了,整个大安朝每个人都得提心吊胆,防着他突然咬自己一口。
如今,慕容阑有了癫狂之相,没有咬别人,先咬了她。
季箬想起慕容阑说过心悦她的话,心里一片苦涩。强忍着冲上头的怒意,季箬不动声色的开口:“太后娘娘不会同意陛下这个时候立后的。”
太后对季家的恨意,并不比慕容阑少。
看她对季家女眷的态度,季箬隐约看得出来,她正在着手毁了季家,或者说,她知道有人正在着手毁了季家。
太后娘娘心里并不愿意季家的女人为后,自然是想要一拖再拖的。
“母后只有朕这么一个儿子。”慕容阑说道,“朕只需让母后知晓,你便是之前的那个试药女,母后担心朕的身体,说不得还会催着礼部加快准备大典的速度。”
“不过,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