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真的坚信失忆之事是当年季箮的筹谋,还是不在意,杜笙真的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
他弯腰拾起自己刚刚丢掉的《六韬》,用衣袖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开口道:“既然忘记了,那打手心就免了。咱们从第一章从新开始学。”
季箬喉头干涩,语气艰难,下意识的就道:“我看了当年留下来的笔记,前面的内容差不多都知道。”
“那也是看来的,纸上学兵,哪有为师教导来得印象深刻。”杜笙道,“放心,咱们有的是时间,温故知新,也不算是白白浪费。”
然后杜笙就真的从文韬第一章开始讲起来了。
季箬心里百般滋味,本来是听不下去的,可这位杜笙是有真才实学的,讲的内容深入浅出,很快就将季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让她认认真真的听了起来。
与此同时,护国寺主持方丈进宫给太妃们讲经,讲的正是趋福避祸。
大安朝是信佛的,后宫的太妃们十几岁进宫,几乎没有出宫的机会。护国寺是皇家寺庙,护国寺主持方丈明灯大师进宫的次数最多,所以明灯大师在后妃们眼里,就是佛。
明灯大师讲经,纵然枯燥无聊,也没有人不认真听的。
讲经结束之后,太妃们还不肯散去,非要留下来让明灯大师给自己解祸。
突然,一个太妃开口问道:“最近皇上身子总是反复虚弱,太后娘娘心里着急,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明灯大师不如替皇上算一算。”
这话一出来,众人都唬了一跳。
皇上身子不好,大家都是知道的,她们没有子嗣,心里也关心皇帝的病情,巴不得他早些好起来,也好提拔自己的娘家,不至于让朝政都被三位辅政大臣把持着。
可是,谁敢拿皇帝的病去问神佛啊?不管问不问得出好来,太后娘娘都要恨上她们的。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众人扭头看去,却是裕太妃。
见是她,大家提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
裕太妃是太后娘家远房亲戚的女儿,从小养在太后娘家,两人说是姐妹,裕太妃却很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只把自己当作身份高一点的丫鬟。后来太后进宫,裕太妃是以滕妾的身份陪嫁进来的。
进宫之后,裕太妃更是唯太后马首是瞻,当今皇帝出生之后,裕太妃更是尽心尽力。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太后或者皇帝的心意。
今日她会这么问,约莫是因为这段时间皇帝病情反复,太后心里也开始着急了。
这般一想,众人都目光殷切的看着明灯大师,等着他开口。
这可真是为难人家大师了!有太妃心里暗暗的想,这种事情,问佛门弟子有什么用?明明就该去问国师!
不过……国师跟季相夫妻关系微妙,问国师大概也是讨不到好的。太妃心底又摇了摇头。
谁知她觉得为难,明灯大师却一点都没有为难。开口就道:“今日进宫,就算裕太妃娘娘不开口,贫僧也要寻太后说说陛下的事情。”
众人竖起了耳朵。
老和尚睁开眼睛,抬头望着殿外的天空,道:“贫僧夜观天象,发现后星似有崛起之势,帝星黯淡,当有影响。”
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而是看向裕太妃,等她做决断。
事关重大,裕太妃不敢自专,她神色带了些惧意,张了张嘴,逼退这惧意之后,眼神狠厉的扫了众人一眼,算作警告。
然后语气干涩却不失恭谨:“大师,请随我去一趟平乐宫。”
平乐宫是太后娘娘住的地方。
等人走了之后,众人这才面面相觑的散去。
冉太妃神色自然的与平日交好的太妃告别之后,回了寝宫,立马把自己贴身的女官叫了过来。
压低声音吩咐道:“你去一趟平乐宫,找婉槿。”
“娘娘!”芷清猛地抬头,“婉槿能进平乐宫不容易!”
“顾不得那么多了。”冉太妃拧着眉,担忧极了,“你刚刚不是没有听到明灯大师说什么,后星妨碍了帝星,你说太后娘娘会如何处置后星?那后星多半落在芸娘孩子的身上,那孩子要是再出事,芸娘还不得疯了?”
“你不必多说了。”冉太妃坚决道,“时间不等人,你立即去找婉槿。”
芷清咬了咬嘴唇,匆匆去了。
一听冉太妃提到芸娘,她就知道自己是劝不了太妃了。
冉家的女孩子,就数芸娘最讨冉太妃欢心。冉太妃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把她当自己女儿看待的。
这次事情牵扯到季家娘子,太妃怎么可能不管!
芷清走了之后,冉太妃就让宫人提了小炉子和茶叶来。她看着宫人们生好火,然后亲自提了雪水烧上,在水汽氤氲中开始煮茶。
后宫寂寞,一生又太长,这么多年的孤苦,她是靠着冬日拾雪,素日煮茶,熬过来的。
于她而言,不过是煮了三壶茶的时间,芷清就回来了。
宫人早已屏退,芷清眼里带着些哀伤,语气却还算正常,她道:“今日讲经,太后未来,是见了华昌长公主。裕太妃领着明灯大师到平乐宫的时候,华昌长公主刚刚离开,太后神情看起来有些不好。”
“婉槿那边呢?”冉太妃闭了闭眼睛。
芷清语气变得有些颤抖:“婉槿没让奴婢留着等消息,她说到时候直接把消息,通过前朝,传到季相的耳朵里去。”
冉太妃终于面色大变,她看向芷清。
芷清已经带了哭腔:“婉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