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韩承泽逼着问了两句,那先头说话的公子便挨不过了,只说他大动肝火教人费解,言下颇有说他恼羞成怒之意。韩承泽冷笑一声,却听忠顺王世子道:“李公子说得差了。亲近之人都教人欺负到眼皮子底下了,还装什么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公子还是先来说说,如何对沈公子腰上的香袋这样上心罢。“
韩承泽深觉这话知心的很,才看了忠顺王世子一眼,便瞧见那小公子眼光灼灼的看着他,伸手冲着那香袋一比划。韩承泽不知为何,想起自己之前那疑惑来,想着只怕答案都落在这只香袋上,便细细去看。
那李公子见忠顺王世子问得紧,便仍旧说只是觉得好看,方才上心罢了。此时见了种种都因此事而起,方才想着站出来说两句公道话。忠顺王世子还要说话,谁知沈琰却拉着他道:“世子不必说了,我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罢了。你放心,我不屑做这些事情,如今,也不屑辩驳这些。“
韩承泽走得近了,正盯着那香袋发愣,不想小臂突然一疼,让他立马儿回过神儿来,原来是那小公子趁人不注意,往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韩承泽吃痛,忍不住看他一眼,那小公子一双眼睛含嗔带怨,瞪了他一眼,便往北静王那里瞟去。那中年男子听了沈琰说话,轻轻一笑道:“沈公子果然家风甚正,但看这说话便不同一般。只是这件事情,却并非不屑便能抹去了的。”
韩承泽突然福至心灵,忙道:“这位先生说得极有道理。小子却有两句话,想要请王爷听听,看小子说得可对呢。”
北静王扯出一个笑来,轻声道:”你一贯是与沈家公子交好的,本王都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这倒是极好的。“却是一点儿都没接韩承泽的话。韩承泽浑不在意,只拱手便道:”多谢王爷夸赞。小子便说与王爷与各位听听就是。“说完也不管北静王与那中年男子脸色好看不好看,径直上前用布袋托了那香袋。
托着往前走了两步,方道:”方才这位李公子说这香袋是我沈大哥的,其言有误。这香袋做工精致,边角滚线皆是用的万字安和的纹路。小子不才,刚巧知道这纹路乃是皇家御用,我沈大哥如何能有呢?此其一。这香袋用料上等,如若小子猜得不错,这反面不曾刺绣的,用的正是今年江宁织造贡上的菱锦,等闲没有几人能得圣人这样的恩宠罢。”
韩承泽话音落下,屋里便静了片刻。万字安和的纹样虽是御用,顶尖儿的绣娘也是能绣得,唯这菱锦果然是极珍贵的,除了宫里得宠的娘娘有赏,再就是几个亲王宗室,如忠顺北静王府上,都是有的,余者却不可得,这些都是众人皆知。巧的是,今日北静王身上穿得,偏偏就是一身菱锦,一时间除了明景与那李公子,众人心中都各有计较了。
那中年男子眼见韩承泽分说了两句,便隐隐扳回局势,拍掌笑道:“小公子年纪不大,却是好一副钢口,果然说得是极有道理。可惜小公子毕竟年纪小些,不知道沈老先生帝师之名,也是有的。圣人最是尊师重道的,区区菱锦,难道就不能赏了沈老先生去么?”
眼看就要翻身的事情,偏偏沈琰此时好似犯了书生意气的臭毛病,只是立在那里一言不发,韩承泽恨得心里要吐出两口血来,那小公子却突然站起来,伸手抓了茶碗便往那中年男子头上丢去,怒喝了一声:“你个老匹夫,好大的口气!”
那中年男子猝不及防,淋了一头一身的茶水,谁也不妨这刚才还胡乱哭闹的小公子这会子发起飙来,连韩承泽都有些愣住,北静王的脸色立时便有些不好了。谁知小公子骂过以后,还不算完,索性跳下凳子来,指着那中年男子鼻子道:“这贡上的菱锦不过二十匹,去了何处内务府都是记着的。明明千金难得的皇家恩典,倒让你说的如此平淡,怎么?你是瞧不起这份恩宠的?”
韩承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在心里默默对这小公子刮目相看。教他这样一说,不光指沈老先生没有得了菱锦,单藐视皇家这个大罪压下来,这老匹夫就是要活到头儿了,连带着北静王也没好果子吃。
果然那中年男子很是知道厉害,立时跪下,对着北静王道:“草民无知,绝无藐视圣人之意,请王爷恕罪。”北静王轻咳一声,对那小公子道:“他虽说得不当,意思却不曾错,沈公子也是有法子得了这布料去的。”又对沈琰道:“沈公子,为了名声清白,你也该好生说说才是。”
沈琰冷笑一声:“王爷教我说些什么呢?这本不是我的东西,我也无话可说。”北静王幽幽一声叹息,正要说话,榻上的贾宝玉却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方才醒转,便觉得身上到处燥热,又有些奇痒,忍不住道:“王爷,我,我好热,好痒!我受不得了!”
他本是生得面如秋月的,又兼着声音和软,此时听来,简直和撒娇无异。屋门口的众人都识趣的略低了头,生怕瞧见什么不该看的,北静王本想堵死沈琰的话头儿,也被贾宝玉这一声叫唤给喊黑了脸。
“王太医呢?教他来好生看看!”一怒之下,北静王也懒得装贤王了。王太医低着头小步奔到榻旁去,贾宝玉此时不知是药性发了还是怎的,居然视旁人如无物,径直就推开了那王太医,直奔着北静王这里来了,嘴里犹自喊着什么受不得的话。
北静王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