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探春带了侍书来王夫人处,进了门便跪在地上道:“女儿今日做了错事,求太太责罚。”
王夫人正坐在炕上看单子,慢条斯理的命金钏收了,才道:“探丫头这是怎么了?先起来再说。”
探春只不肯,跪在地上把今日之事细细说了,又道:“女儿冤枉了环兄弟,只怕姨娘环儿心里都有疙瘩,求太太罚了我,我再给环兄弟赔不是去。”
王夫人捻捻佛珠,才道:“什么大事?不值当的。你且先起来,正巧我这里有经卷要抄,你是写的一手好字的,便帮我抄一抄,也是替你小人家积福。”
探春忙站起来,笑道:“替太太抄经正是福气呢,好在我今儿赶得正巧。”说着便过来,金钏与侍书都忙过来服侍,正除首饰紧袖子的功夫,隐约听见外面传来骂声。
王夫人眉头一皱,挥手道:“金钏,你去瞧瞧,做什么大叫小嚷的?没有规矩。”金钏应着,只还不等出门,赵姨娘已经自己掀了帘子,拉着贾环跪到地上哭道:“太太慈悲,可给我们做主!好好的爷主子,竟让个贱蹄子冤枉成做贼的了!”一行说一行拍地大哭起来。
王夫人沉了脸,道:“成什么样子?我屋里也是你闹的!若是委屈,只回屋子里去闹够了再来说!”
立时就有两三个婆子进来,赵姨娘忙收了势,哭道:“太太,环儿不过是去找三姑娘顽,不想倒被侍书那丫头混赖,硬说他偷了三姑娘的金钗!求着太太给我们做主呢!”
王夫人只看着贾环道:“环哥儿,可有这事?”
贾环也哭道:“正是呢,三姐姐什么都不问,就赖我!”
王夫人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刚探丫头来,跪在地上说冤枉了你,可见她并不是存心。只怪丫头们惫懒,倒让主子委屈。探丫头,你看要如何处置侍书呢?”
探春忙道:“环兄弟委屈大了,我看,便罚她一年月例,让她长长记性!”
王夫人道:“这也有些过了,环哥儿倒有多大委屈,做姐姐的,还不能说上他几句了?就真冤枉,也不过是说开罢了,没得这样闹的,哪里是大家子做派?侍书毕竟是你得用的,只罚一个月罢,尽够给环哥儿出气的了。”
说完,也不等贾环再说,就教人送了他回去,只说这事完了。贾环恨得眼里冒火,只狠盯了探春一眼便出去了。剩下赵姨娘一个人跪在地上,擦着泪道:“还是太太公正。”
王夫人也不让她起来,却对探春道:“探丫头,你也大了,家里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环哥儿跟着姨娘,养成了那个样子,只你从小到了老太太身边,色色都收拾好的。别跟着那起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学!”
探春忙忙应着,王夫人自吃了一口茶,又拿帕子擦了嘴,才道:“赵姨娘,以后也好生管教着环哥儿些,总是他自己不好,人家出了事才来疑他。不然,宝玉一天也要去他姊妹屋中几趟,怎么不见传出这话来?”
赵姨娘跪在地上,愧的要死,却又还不的嘴,心里更恨探春生事,只道:“奴婢就记得了,回去就好好说给环哥儿。”
王夫人嗯了一声,又道:“他小人家,难免想不明白,你好好跟他说罢,只别大叫大嚷的失了体统。”
把赵姨娘打发走了,探春便仍旧收拾了,要来抄经书。王夫人道:“今儿便别抄了吧,我闹的头疼,正要歇一会子。”
探春忙道:“我伺候太太。”亲自服侍了王夫人躺下,才慢慢退出来。一时间心内惫懒,只想着回去也歇一歇,却听远处有人喊她,抬头一看,却是宝钗来了。
原来宝钗自黛玉处走后,便回了自己家里,不想薛姨妈正拿了帕子哭,一旁香菱战战兢兢伺候。薛姨妈看见她来,犹如看见救世的菩萨,只一把拉了她道:“我的儿,若没有你,我也早去见你父亲了。”
听的母亲哭起父亲,宝钗心里极不自在,忙扶了母亲道:“妈妈这是怎么了?别只顾着哭,竟是说一句呢。”
薛姨妈又哭了会子才道:“如今年关,铺子里掌柜的拢了账来,竟多是赔的。你哥哥又不管这些,我听说又现支了三千两银子不知做什么去了。这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呢。”
宝钗闻言便道:“那妈妈也不必哭,只等哥哥回来问他便是。”
薛姨妈道:“我可哪里去问呢?如今也不知道你哥哥都忙些什么,只一天到晚不见人影。”说完又骂香菱,“原看着你是个老实的,给大爷收到房里,没想你竟是个木头桩子,爷都拢不住,要你做什么用!”
说完又骂扫把星,香菱只低头瑟缩着,瞧着可怜。宝钗叹道:“妈妈,你只骂她有什么用?哥哥的性子,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清楚么?”
薛姨妈只是哭:“我的儿,如今怎么办才好?”
宝钗此时,忽觉心中极累。想到黛玉虽然母亲早亡,又无姊妹兄弟,却有一个好父亲为她撑腰,又有一个姑母疼爱,整日不必费心思谋,还有闲情做那磨人的点心。自己有才有貌,比之贾家这样的公侯小姐也不差什么,偏偏出身商贾,又有这样不争气的兄长,有时想想,还不如没有的好呢。
这话只敢心里想想,面上宝钗仍耐心劝了母亲,又道:“妈妈,咱们家纵使有银子,也不该胡乱花了。只告诉掌柜的并账上的人,以后大爷单支银子,都不能给,须得有您准了才算。若不然,就问他们的不是。”
薛姨妈一想,倒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