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韩林氏训斥黛玉,黛玉原有些委屈,又不敢哭,只咬了嘴唇听着。慢慢心中一想,竟觉得姑母所说句句都对,想着自己自入了那府中,不知办了多少糊涂事,又带累了家中名声,一时便再忍不住,只哭得哽咽难抑。
韩林氏说完黛玉,见她如此,便知是听进去了。自家缓了缓语气,便道:“玉儿,我虽是你姑母,却一直是把你当女儿看的。这吃穿用度,姑母都愿意给了你最好的才好。只是有些事,姑母若不此时不教你,将来人家不说你人小不知道,都说是我们林家教养不好,那岂是儿戏的?”
黛玉哭着点头,韩林氏到底看着不忍,等她哭得够了,才道:“今儿姑母教你,你可知道为着什么?”黛玉眼睛都哭得红了,此时仍拿着帕子,拭了泪强自平了声音,才道:“我是林家姑娘,行动自然是林家脸面。姑母为我不尊重,才教我的。”韩林氏又道:“可还有呢?”黛玉此时心中满是愧疚,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只摇了摇头。
韩林氏叹口气,才道:“你这孩子,可还记得咱们来时,我在船上和你说的那话?想来你虽应着,也没能明白姑母的意思。国公府也好,贾老太君也罢,再大的权势威仪又如何,咱们不过是老太君喜爱才要接了来住的外孙女,是该顶顶小心的娇客。我早说过,你父亲,我与你姑父,通是你的依仗,只是你若一开始便立不起来,又怎么怨得人来轻贱你!”
黛玉此时方才听明白,姑母虽然疾言厉色,仍是心疼自己过的不好,不免哽咽喊了一声“姑母”,便又捂了帕子哭了起来。韩林氏却不劝她,若不是让黛玉自己明白过来,只怕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少不得有呢。
马车一路到了韩府,丫头婆子伺候着韩林氏并黛玉二人下了车,韩林氏并不用轿,只带着黛玉慢慢往住院里去。只等走进屋子,姑侄两个都安稳坐下,白露又奉上茶来,韩林氏才道:“你们都下去,我和你姑娘说话。”
白露便忙带着琴语弦音及小丫头们退了下去,韩林氏便道:“玉儿,你如今可想明白了?”黛玉此时仍旧眼睛红着,却收了泪,只是一听韩林氏问,又觉眼睛酸涩,强自忍了,才平静下来道:“多谢姑母教导,玉儿如今懂了。”
韩林氏道:“这事若说起来,你的不是有三分,你那不晓事的外祖家倒有七分错。显见得是不把我林家看在眼里,嘴里只说欢喜,你父亲不过离得远些,就露出这等张狂样子。也不知这世袭爵位的风仪都养到哪里去了!玉儿放心,你既然求了那贾琏送信,想见得也是知道那里住不得了,我必要给他们个教训,才知道我林家不是那等随着他们欺负的!”
黛玉心知此次姑母是气得狠了,并不敢劝,况且自己也确觉得二舅母对着自己并非如何喜欢,因此又起身行礼道:“都是侄女儿不好,累得姑母生气,请姑母责罚。”韩林氏板着脸道:“罚是必然要罚你的。从明儿起,你那诗词女红的女孩儿功课都放到过晌去学,上午便跟了我一道儿管家理事,多学些世故,也免得到时候让人哄了去。”黛玉不觉面上一红,心中却暖。姑母说的利害,却仍旧是惦记着她的,遂温顺应了。
韩林氏脚下生风的接了黛玉回来,到了晚间仍觉得气愤难平,便把日间的事都告知了自家老爷。谁料韩奇抚着胡须,只笑道:“夫人不必着急,泽儿也早与我说过。侄女儿受了委屈,夫人只好生照管,只怕这几日他们家就要不安生起来,咱们看着就是。”韩林氏自然信得过韩奇,便道:“我今日心疼的很,好好一个大家小姐,自小谁不是娇养着长大,倒成了他们家丫头了?又因着玉儿这小心性子,也被我说了,好在她是个聪慧的,自己明白过来。”韩奇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夫人好好教了侄女儿。那起人,混不知道什么叫谦和退让,那便不必纵了他们,只拿出大家小姐的的规矩来,倒镇得住她们。”说完,又似想起什么来,便道:“今日与忠顺王爷小酌,本想求了他请王妃赐一个可心得用的宫中嬷嬷,将来荣养也就是了。偏偏说起事来,又忘下了。”韩林氏便道:“王妃手里的嬷嬷,自然是好的,可咱们玉儿用着可合适呢?”韩奇知道她担心处,只道:“你放心,我必然能求个稳妥的来。日后有了嬷嬷教导,侄女儿又是个自来聪慧的,想来便遇了事,也知晓该怎么做。”教养的嬷嬷有了着落,贾家也能得了教训,韩林氏总算放下心来,自与丈夫安置不提。
且说过不几日,贾府中便得了一个天大好消息。圣人自封了元春为妃后,甚为宠爱。只王夫人逢着二六之期必要进宫的,因着皇后宫规严苛,三五次去也只好见上一次。只这一次,元春却露出口风来,只说圣人想着宫中嫔妃甚多,自入宫起便不见父母家人,不能尽孝严慈,有违天伦,虽有二六之期,也关于国法宫规,不能尽意。有意给个恩典,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者,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略尽骨肉亲情,共享天伦之乐。因着并无明旨下来,元春也不过略提两句,让王夫人告与家中,早作准备倒好。
王夫人得了这消息,只回来便禀告了贾母。贾母又立刻的叫了贾赦、贾政并着东府贾珍一道儿来商量。这样阖府脸上有光的好事,哪个不赞同?因此商议许多,皆是要好看富贵为上,必不能给贤德妃娘娘丢了面子。既定下了章程,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