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琏喜忧参半,喜的是平白多了十万两的家私,回了京城自有好一番快活;忧的是知道太太临来的打算,是要拿着林家几百万的家私回去用的,如今林如海竟是好了,自己一文未得,只怕不好交代。
不说贾琏心思,只说林如海怕夜长梦多,便捡了近期出行的好日子,预备送了韩林氏与黛玉贾琏一同回京。
贾琏这些时日与韩承泽相处甚好,竟好似异性兄弟一般。这一日,贾琏约了韩承泽吃酒,便多少透了些忧愁意思出来。
韩承泽最是个鬼灵精的,用着林如海的话说,便是智者近妖,如何看不明白?遂笑道:“哥哥如今倒愁什么?本是没有的东西,谁还能硬逼了你不成。再没见着你这样的,自己家里倒让别人挤兑。”
这话正说到贾琏心口,说起来他是荣国府长房嫡孙,可是府中上下,哪个不是捧着太太宝玉行事?便是凤姐儿,因着管家,也比他更有体面。贾琏嗐了一声,自灌了一盅酒。
韩承泽收了笑,劝道:“我说句话,哥哥可愿意听?”贾琏道:“咱们兄弟,竟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只说就是。”韩承泽只叫贾琏附耳过来,如此这般说了许多,贾琏初时目瞪口呆,慢慢和缓,竟是神色不定,半天才强笑道:“我再想不到,你这样小人儿,竟有这样周密心思。若真要算计,只怕你家中上下捆了一块,都不及你多了。”
韩承泽自说话,便瞧着贾琏神色,此时听他如此,陡然冷笑道:“我本是为了贾二爷着想,如见看着竟是做了恶人。现也好办,便当这话我没提过,告辞!”
说着抬腿就走。慌得贾琏一把拉住,陪笑道:“好兄弟,这是怎么说的?我不过是句玩笑话,并没什么意思。让兄弟恼了,我给你赔不是。”
好说歹说,韩承泽才又坐下,只不再说什么。贾琏讪讪端了酒,半晌才道:“我也不是傻的,如何不知道兄弟是为着我好。我只想,家里你那嫂子,最是个拎不清的,整日只听二婶子的,竟不知这个家是姓什么的了。”边说边瞟了眼韩承泽,见他只顾吃菜,竟是半点不动。贾琏心里着急,涎着脸凑过来道:“好兄弟,你这主意竟是极妙的,只哥哥实在愚笨,还要你多教教才好。”
韩承泽哼了一声,只不搭腔。
“哎呀我的好兄弟,且饶了哥哥这一遭儿吧,往后我是再不敢的了。”贾琏连连作揖打拱,终于哄的韩承泽露了笑脸,这才详细说了许多。贾琏听着,心里不胜欣喜,能自长门户,谁愿意管着这劳什子庶务,竟全是费力不讨好的。不由得又谢韩承泽。
韩承泽正色道:“不说亲戚情分,只瞧哥哥是个可交的,我才愿说这些话。哥哥倒来说谢,没得臊我。”贾琏忙道:“正是这话,兄弟以后去了京城,咱们多帮衬才好。”
二人尽兴而归。到了启程之日,林如海亲来送行,雇了大大的楼船,韩林氏与黛玉住了上层,韩承泽与贾琏住了中间,下层又有丫鬟仆妇小厮并土产礼仪之物,一众人浩浩荡荡往京城而去。
这一次黛玉上京,自与上回不同。那时母亲才去,父亲于后宅事又不甚在意,自己一个姑娘家,只有事事小心谨慎的。这一次,林如海既知道了女儿处境,便存心堵住悠悠众口,黛玉日常惯用的东西并伺候的两个一等丫鬟与四个二等丫鬟竟是全带上了。唯有王嬷嬷,林如海说她年纪大了,竟不必舟车劳顿,只赏了她恩典留在扬州,另托了韩林氏到京城再寻个妥当的教养嬷嬷送与黛玉。林如海如此安排,韩林氏心中自然明了。只等着船行了两日,一切都妥当了,才亲自来寻黛玉说话。
黛玉见韩林氏来,忙请到东首坐下,又亲奉了新烹的茶来。韩林氏眉眼带笑,接了茶便道:“我不过白来看看,你又忙什么,快坐着,姑母正有事和你说呢。”
黛玉闻言,便在下手坐了。韩林氏却又不说话,只看看屋里,除了琴语弦音两个伺候,尚有一个穿青色比甲的丫头收拾丝线,想来刚才黛玉正做针线。遂点头道:“你呆的闷了,不拘看书弹琴做画都好,再不,天光好的时候,往外瞧瞧也使得。只别做针线,这船上不比平地,仔细伤了手。”
黛玉笑道:“我不过是一时想起来瞧瞧,只有一个预备送了泽哥儿的香袋儿已做了一半,偏又懒怠动,可巧姑母嘱咐了,我竟正好躲懒。”
“看把你精乖的。”韩林氏笑着虚一指她,又笑道:“那香袋儿哪儿呢?竟是拿来给我瞧瞧。”
黛玉吩咐一声,那穿青色比甲的丫头名白鹭者,便将那做了一半的荷包找出来,黛玉接了,一面双手奉上,一面道:“我手上笨,做的东西不好,姑母可不许笑我。”
韩林氏本也想着如此,笑着应了,入手便觉细滑柔润,细看竟是进上的云锦料子,湖蓝底子银色滚边,别出心裁的剪了祥云葫芦的样式,周围针线小巧细密,巴掌大的缎面,绣面尚不全,只瞧着便知当是绣了茂茂一片竹林,看着枝叶飘摇,仿佛风动有声。
韩林氏瞧着,拉过黛玉的手道:“难为我的儿,这双手竟是怎么长得?做的这样鲜亮精致。泽哥儿若得了,还不把素日得的都压到箱子底下去。”
黛玉不好意思道:“姑母竟是别夸了,哪里有那样好了。”
弦音此时正为黛玉换了素日喝的养生茶来,闻言便接口道:“姑太太说的正是呢。我们姑娘这针线上头最是好的,往常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