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韩承泽要派执笔到前院看着,清泉急道:“我的好二爷,这样事情,瞒着还来不及呢,若叫老爷知道,必然饶不得了。”韩承泽斥道:“你懂什么?左右不是你伺候的不周到就是了,快叫他去!”清泉不敢违拗,又想着果然不是自己伺候的不周,便匆匆叫了人去。
韩承泽自家安稳坐着,在心里将这事情好生过了一遍,又另教人去沈府上送自家功课,只说有事不能来的。过了有半个时辰,清泉便进来道:“二爷,执笔才回来说,老爷回来了,现正在书房里呢。”韩承泽立时起来,又嘱咐道:“我方才回来的事,万不能教母亲知道,你可仔细着些。”清泉忙应了,韩承泽又专叫了捧砚添墨来,便往书房去了。
韩奇今日下朝,倒被圣人留了些时候,又得了许多吩咐才回来,正在慢慢思谋,便听见小厮报说二爷来了。韩奇一见儿子,奇道:“这个时辰你怎么倒在家里?”韩承泽便道:“原是要去先生那里的,不过路上出了件事情,就截住了。”又问韩奇道:“父亲可知,谁家的公子叫做冯紫英的?”
韩奇一时嘴中默念半晌,摇头道:“这却不知。好端端的,你问这作甚?”韩承泽便道:“儿子今日恐怕犯了大错,求父亲责罚。”说着便跪下了。
韩奇家中家教甚严,然两个儿子责打罚跪的时候却是不多,此时一见韩承泽如此,韩奇料想必然闯了大祸的,便道:“你好生说来!”韩承泽便将今日之事一一详述,才道:“皆是儿子贪玩惹的祸,只怕今日之事闹大了去,于父亲官声有碍。”
韩奇静了片刻,才道:“你先起来罢。我还打量是什么大事,这又算什么?不过那冯紫英倒真该登门谢上一谢的。”韩承泽便道:“这位冯公子瞧着跟哥哥年纪相仿,自家身手不凡,随身也跟着两个小厮,都做劲装打扮,瞧着倒该是武将家里的公子。身上穿戴都是极好的,儿子猜着必不是普通人家的,想来父亲若问问哥哥,许能知道的。”见父亲并不着忙,韩承泽心里却不曾安稳,只觉得似有哪里不稳妥处。
果然不出他所料,次日朝堂上便掀起轩然大波来。御史台上,因着兵部侍郎幼子这件小事,吵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团。一个是斥责京营治安的,这样危险的顽意儿也放任在京城出现,险些伤了侍郎幼子,实在是闭目塞听,玩忽职守;一个是斥责韩侍郎教子无方的,以官压人,纵奴当街行凶,逼得人跪地求饶尚不肯放。自古以来,武死忠文死谏,朝堂上御史们个个唇枪舌战,只是炮火却是全冲着兵部来得。概因京营治安归属五城兵马司,而五城兵马司又归属兵部,而韩侍郎本人尚是兵部侍郎。
兵部尚书颤着花白胡子,听得心头冒火,座上圣人却纹丝不动,眼瞧着两拨人吵得热火朝天,半晌才道:“不必议了,朕也听明白些。韩卿,此事因你幼子而起,你可有何说?”
韩奇躬身道:“臣禀圣上,小儿昨日回家的确说了此事,只是和各位大人所议略有不同之处。况此事尚有一人见证,若无他出手,只怕小儿非死即伤,危在旦夕了。”
圣人便道:“韩卿可知这人是谁?”韩奇便道:“据小儿所说,这位公子名叫冯紫英,乃神武将军冯唐之子。臣正打算带着小儿去神武将军府上拜谢的。”
韩奇昨日问过长子,已将这冯紫英家世打听了清楚的。
圣人便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冯老将军也是后继有人了。怎么这样事情,御史台上倒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险些教你们埋没了人才。”众位御史便都哑了声,左都御史忙站出来道:“圣上洪恩,方有这样能臣。若无冯公子在,五城兵马司必然难辞其咎。”绕来绕去又绕回这件事情来,圣人便道:“朕也觉得此事牵扯甚大,是非曲直当有公断才是。”左都御史忙道:“圣上英明。”
圣人看了韩奇一眼,又道:“传朕旨意,明日朝堂之上,宣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与兵部侍郎韩奇幼子同往金殿,与众位御史大人详述。”一旁天使忙忙应着,再无它事,便散了朝。
左都御史紧赶两步,与韩奇并肩而走,笑道:“韩侍郎,我这里要先恭喜大人了。”韩奇便道:“赵大人何出此言?韩某着实听不懂了。”赵御史撞了他肩头一下,笑道:“大人何必过谦呢?想来五城兵马司一事,恐怕韦大人牵累不小,韩侍郎又是圣人倚重之人,必然能步步高升的。”
韩奇明白过来,便笑着拱手道:“果然赵大人有心,韩某愚钝,多谢大人帮衬了。”赵御史一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只道:“好说好说,将来大人位高权重,只求多带挈才好。”
两人说了几句便各自散开,韩奇急匆匆赶回府上,使人叫了韩承泽来,当头第一句话便问:“你如何知道,今日必然不得太平?”
韩承泽听见父亲这样问,便知自己必然猜中了,遂道:“父亲不是一向教我,不击则已,一击必中的么?我想着,昨日才是个极好的机会,既能借着我损了父亲,又能用那杂耍班子缠着五城兵马司再绕上兵部,正是一石二鸟呢。”
韩奇便道:“御史一向风闻奏事,昨儿这件事只差让他们吵下天来。圣人当朝已下了旨来,明日宣你和那冯紫英同上金殿。”韩承泽吃了一惊,忙道:“我才多大?圣人倒放心让我去得?”
韩奇道:“原是你惹出来的事情,况你自己也都猜到了,还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