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穿了兜帕大氅的汉子钻出树丛,前面高些那个左张西望一番,瞅着四下里真的没有人,便招呼后面:“走罢,两天跑了四五百里,某不信这些人不累快些。”后头这个嘀咕:“万一万一要是有人值夜呢?她手底下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只是嘀咕归嘀咕,这人犹豫了半天,瞄瞄四周树影幢幢,不定甚时便会跳出个什么来,还是跟上高的那人。谢姜看两人过来,眼珠一转,想起来乱石山上这人与陈烹逃走,张大张二两兄弟却摔死在山涧里,便细声细气问:“李大你身后是张大张二么?”“谁?张大张二!”三更半夜,荒野密林,陡然飘出这么软软柔柔的腔调儿来,高个汉子刹时后背发凉,豁然回头去看!说时达那时快,谢姜趁他大惊转身,两手各摸了颗酒忠大的琉璃珠子“嗖!”“嗖!”砸了过去。“嘭!嘭!”两声钝响再“哎哟!”“有鬼!”“随之“扑通!”“扑通!”,两人只来得及喊了两个字儿,便头上一疼,眼前一黑,齐齐栽在地上。“还好,能昏几个时辰。”谢姜这才拍拍手站起来,方才起来时没有顾上披毛氅,这会儿才觉的冷,嘟哝过便喊:“北斗快揣碳盆来。”她便边叫小丫头揣碳盆,边快步走到榻边,掀了被子钻进去。“来啦,夫人快烤烤。”过不一会儿,北斗喜滋滋揣了碳盆过来,往板榻边一放,便甩了垫盆沿子的破布帕开始嘀咕:“夫人怎么不等奴婢回来?哎呀!那两个头上好像砸了好大的包!还有还有。”小丫头“还有”了半截儿乌铁山在门外道:“夫人,请夫人示下,这两人怎么处置!”其实谢姜不让乌家兄弟出手,一来是厌恶姓李的心肠歹毒,意然想打北斗的主意。二来嘛谢姜颊上梨涡儿一闪道:“给他俩灌点mí_yào,再换上妇人的裙裾衫子,记得花色越多,颜色越艳越好。再然后找人送去百兽山庄。”先前听谢姜说灌mí_yào,乌铁山还不觉得怎样,再听下去,这汉子不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夫人这么做,是想想。”“萧郎君前去栏截霍廷逸,我等帮不上什么忙,总可以想法子乱一乱陈元膺心神,牵制他一些。”谢姜眸子里幽幽黯黯,仿似再平静不过。乌铁山觑见心里一凛,忙躬身应了是。因头天晩上又下了雪,萧仪便令留白在官道附近找了家农户。一行人便在农户家歇了一晚。第二天清晨,萧仪见屋外雪花还是纷纷扬扬,便又停下来歇了一天。第三天雪势停了,萧仪又整妥车马上路。众人上大路走不半里,泼墨打马马急撵上来。这汉子到了跟前,顾不上抖落满头满身雪花,高声大嗓道:“主上,卑职有好消息。”单听声音,这汉子不仅兴高采烈,似乎还带了那么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嗯。”萧仪抬手撩开帘子,眸子在他脸上一瞟,皱了眉问:“什么事这样高兴?”“主上。”泼墨咧了嘴上前施礼:“启禀主上,昨天日落时分,九夫人往百兽山庄送了两个两个花枝招展的男子,并言,素知陈候欢喜美色,特意抓了两个温婉可人的美人儿送上。”花枝招展的男子?特意“抓”了?就算泼墨禀报的声情并茂,萧仪却只听进去四个字儿“特意抓了!”既然是“抓”,想必陈元膺又派人去窥探“骚扰”了,以至于那个小人儿上了脾气。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这个小人儿又打了什么主意?萧仪眉头一皱,想了片刻,忽然唇角一挑笑起来。主子神色间先阴后晴,且还隐约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泼墨一时云里雾里,不由问:“主上主上高兴什么?”“嗯,雪一停,霍廷逸也会起程去陈国。”萧仪瞟了眼泼墨,转开话题道:“陈元膺现在无瑕他顾,正可趁机去截人皮画。吩咐下去疾行!”泼墨低声应了,转身手势一扬,向赶车护侍示意赶快些。马车悠悠晃晃,萧仪放下帘子,斜身向后倚了绒枕,神色间是三分欣悦又六七分惆怅。那个小人儿是想用这手牵制陈元膺注意,以给自家留机会去截霍某人罢!就算忘了前事,她心底里终究还是有些顾念。雪花纷纷扬扬,九公子站在廊下,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待低头去看时,雪花转瞬间已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水珠。九公子便掏了帕子来擦。自从早上见过谢策,九公子回到樵居,先是去画室了两个时辰。只是他作画,是画了撕,撕了再画,直将一叠子雪花笺扔完了才停手。这会儿又悠哉悠哉玩雪?远山站一旁看了半天,忍不住问:“公子,谢中郎说什么了,搅的公子心烦?”九公子斜了眸子,自远山脸上轻飘飘一扫,转而又望了廊外。主子一个字不说,远山抓心挠肝的,只好旁敲侧击去问:“公子,谢中郎认识楚铮罢?”听他提起来楚铮,九公子额角一跳,想了想,淡声道:“岂只是认识,两人差点儿成了伯侄儿。”伯就是伯,侄儿就是侄儿,怎么会成了伯侄儿?而且这话不光怪,怎么还带了股子酸味儿?思来想去,远山还是一脑门子官司。远山张了嘴刚要再问,房廊外大门“咣当”一响,继而冯关大声问:“公子从中郎府回来了么?”又高阳铸道:“公子此刻在正房。”两人边说边走,一问一答间,已是绕过了满是积雪的花架子,再抬眼看见九公子就站在廊外,两人忙上前施礼。“什么事?”九公子神情淡淡,看了冯关问。冯关道:“昨天睌上,吕候派了两人去查探夫人,夫人将这两个砸倒灌下mí_yào,又令人换上女装,送去了煮枣。”这个小东西心细如发,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