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诸般消息,是在傍晚时分。平手汎秀麾下部众参差不齐,堪称精锐的不到一半,绝对不能搞夜间行军,因此有充分时间来考虑取舍。
比起前段日子刚到尾张时,看到连清州城都丢了的无奈时光,眼前的抉择虽然令人头疼,倒还不是十分痛苦。
不管哪方面出了岔子,都不至于翻了船。
大不了再往回转进几百里,缩到和泉去,看你武田信玄能否顶着甲斐到京都的漫长补给线一路打过来。
当然那是属于无奈时的权宜之计,对脸面的打击是很严重的。
特别是曾经在御所墙外义正辞严地怒斥武田之后。
不仅是主角有所犹豫,重臣们也看法不一。许多人将领各自在岗位上,分身无暇自是没法发表意见,仅有几个在中军的,看法全然不同。
入夜后平手汎秀召集各要员,问询营中庶务,并且招待饭食之时,顺便提到了这个问题。
然后,久在四国,刚回中枢的河田长亲,认为应当以援救织田信忠为主,防止友军听闻岐阜城被劫而军心溃败;升了“势大将”,才有资格议事的拜乡家嘉,他从军事角落觉得最紧要的是拿下刈谷城,确保与德川家康持续沟通;身经百战,担任军奉行的岩成友通,却坚称集中主力干掉武田胜赖的精兵才是最佳选择,帮助友军的事并不着急。
性素稳健谨慎的加藤教明没有表态参与争执,一向妄为的浅野长吉察觉到严肃的气氛不敢放肆,四国方面客军的两名代表自居外人不方便说话,受到邀请之后才表示“我们四国人向来相信河田大人的眼光。”
见诸人没什么统一建设性意见,平手汎秀也就没再细说,放任大家吃了一顿战地晚宴之后就离去了。
本多正信一直皱眉思索没吱声,也是最晚一个动身走人,迈出营帐之前忽然进言道:“属下以为,与其从军学上考虑三个方向的取舍问题,不妨换个办法,想想德川三河、织田左近、以及武田胜赖三个人的异同。”
受其启发,平手汎秀心念一转,产生瞬间的灵光,立刻唤住,留他详谈。
一番机略筹措,不在话下。
次日一早,听了斥候汇报未发现附近什么异变之后,平手汎秀心下做了决定,果断下令,除平手秀益所部继续向前,照应织田军以外,诸将「包括位居次锋的中村一氏在内」在河田长亲、岩成友通等人的指挥下,即刻拔营,围攻刈谷城,九鬼嘉隆的水军被要求断绝海上通道,自家抽调出来的船队估计两日之后到着,届时将以舰炮提供支持。
同时从各旗本备队中,按比例抽出健壮军马,合到一处,总共凑了六七百匹。
而总大将本人,打算仅带着三百亲卫,一人双驾,追上平手秀益的三千先锋,与其一道,见机协助织田信忠。这段时间尚未元服的言千代丸将作为代表,穿上家传阵羽织,持军配,坐镇马印。
“倘若那边的战场有什么意外,仅有庆次的三千人在,恐怕也难以改变大局。但若有我亲至,或许能想办法激发尾美二国将士的斗志。”
平手汎秀是如此说的。
这当然令家臣们惊诧万分,纷纷劝谏。
老革们见过了世面,口才各自见长,至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种话是脱口而出的。
然而平手汎秀并不同他们讲道理,肃然挥手,神色严峻,只一句“我意已决”就让人哑口无言。
众人顿时不敢再多话。
而后稚嫩的言千代丸从容出列,接过阵羽织、军配、yìn zhāng、唐伞等物,表示将竭尽全力担负起武家之子的责任,于是家臣们也都稍稍安心。
平手汎秀赞许地道了声“真吾家子也!”便慨然翻身上马,头也不回,领兵而去。
三百亲兵,一人双马,辰时两刻出发,朝东北放行奔驰而去,只两个时辰,正午时分追上自家的先锋队三千人。
稍作休整,听取了前线消息,得知昨日三河西北部福谷、广濑一带,确实发生混战,胜负尚未分晓,今天应该会接着打,只是不知具体战况如何。
于是平手汎秀又挑走了可儿才藏、山内一丰在内二三百精兵,令其皆骑上马,一道先行出发,往织田信忠驻营处进发,同时吩咐庆次加快脚步,早点跟上来。
未时初刻出发,继续向前,又是一个多时辰,如斥候所言,瞧见了几处营帐。
登高持着“千里筒”一望,以旗帜颜sè qū分,方圆数十町步内,可以看到三个势力的军队。西边织田,北边武田,都是大部队,南边德川,规模小了许多。
只是当前视野中,隐约能见,北边武田军山县、高坂所部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似乎是在猛烈地向南边德川信康的冈崎众发起攻击,而西边织田信忠的部署,却似乎远在千八百步路程之外,没什么动静,只有一些稀疏的队伍与武田势进行低烈度的隔空对射。
见此平手汎秀并不疑惑,心道不妙。但瞬间又浮现微笑,自言自语说:“既然还在这里,那就有救,可见我来得恰到好处,为时未晚。”
虽然不知道这三方是如何混到一处,打得如此凌乱,但现在的情况却能推测出来。
昨天大概是鏖战一日,谁都没占到便宜,彼此心怀戒备。而在今晨——或者昨夜,织田信忠那边也得知了岐阜城周边被武田胜赖荼毒的消息,军心顿时动摇,上层对于下一步行动意见不一,全军陷入混乱。
想来武田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