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听说,朝野许多人都认为,是时候让殿下担任征夷大将军和武家栋梁,正式担当起治理天下的任务。”
出此言者,是平手家的正室夫人,被称作“犬御前”的贵妇。
近来由于妻从夫贵,身份越来越高,许多京都人不敢直呼其名,渐渐开始按居住地店,流行起“和泉御前”,“岸和田御前”的尊号。
听了这话平手汎秀便觉得有趣了:“夫人啊,我可没听说你最近有过微服私行的经历,朝野的呼声,是如何入耳的呢?”
“啊哈,您说笑了。”犬御前哑然失笑:“所谓‘朝野的呼声’,其实无非是指公卿百官、外样大名和自家家臣,他们女眷说的话罢了。不然妾身还能从谁哪里听得来?”
“这可奇怪——”平手汎秀摇头故作不解:“怎么没人到我面前直说呢?非得要让女人转述才行吗?”
“那就并非妾身所能明白的事情了。或许是不明白殿下的真实心意,没胆子随便尝试吧!”犬御前完全是一副端庄贤内助的模样,不会再像当年轻易感到害羞了,她从容躬身应答到:“我只看到大部分人都这么表示,就觉得一定要让您知道,如此而已。”
“嗯……”平手汎秀恢复正形,思索片刻,摸着胡须道:“公卿百官这么想,完全可以理解,他们肯定是希望武家的格局尽量快安定下来的。自家家臣劳碌多年都是指望着水涨船高的封赏,当然会盼着我早一点坐上那个位置。不过外样大名居然也有这个觉悟,那是图的什么呢?应该不是所有诸侯的妻子都表达了这个意思吧?”
“啊,差点忘了。这正是妾身想要仔细分说的呢!”说到这个,犬御前更加郑重了一点:“对此最热心的,无疑是宇喜多家的夫人备前殿,她三次造访京都时都强调了这件事;其次则是德川家暂代正室之职的西乡局,尽管有孕在身不方便动身,却连接写信来表明心迹。还有殿下说的那个胡子特别长的津轻殿,他的家小千里迢迢到近畿来,态度还这么恭顺,令人印象无法不深刻呢!”
“我猜就是这几个……”平手汎秀完全没有半点意外,吐槽到:“派女人来私下传递信息,即表达了立场,又不会在天下人面前显得过于谄媚无耻,好算计!”
“但是他们的算计,完全被殿下一眼看破了。”犬御前欠身道:“一点都瞒不过您的双目啊。”
“哈哈,这可无所谓看破不看破。”平手汎秀摆手道:“此事说穿了是很简单的一个技巧,任何人知道了都能马上想明白。但是不经过提醒,自发想到还是不那么容易的。这样吧……以后遇上这种说法,就回答说,我对旅居九州,受岛津家庇护的足利大纳言还是有些忌意的,需要先解决之后再考虑下一步。”
“是。”犬御前点头表示明白,又好奇追问:“那么,殿下是要讨伐九州吗?”
“哈!”平手汎秀笑了:“与其说我要讨伐九州,不如说,朝廷不肯正式表态,我不得不亲自去九州忙活一下啦!如果朝廷愿意公开罢免上一任将军,并且将其归入朝敌行列,当然我就不用麻烦一趟了。”
“这……”犬御前稍有些惊惧,胆怯追问:“这……难道是殿下的真实想法吗?”
“谈不上。”平手汎秀无所谓地摇摇头,又狡黠一笑:“但这幅画足以让那帮子公卿无言以对,就够了。”
“妾身懂了。”犬御前稍稍舒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事……应该说是两事。上杉殿之母,不识院{上杉谦信}之姉绫御前,已经来到京都,恳请您高抬贵手,饶恕小儿辈的胡言乱语。然后小早川殿的夫人竹原殿,也希望转述歉意。”
“呵,这两个家伙啊……”平手汎秀眉头一皱陷入思索。
……
事情要从小田原讨伐战结束之后说起。
大致评估了关东后北条家故土各国的石高情况之后,汎秀向德川、武田、佐佐、宇喜多等立下功勋的大名分别授予了二万石到十万石不等的飞地作为赏赐,同时下达了两个重要的转封命令——
上杉景胜念在有功,允许恢复使用悠久名门“上杉”的苗字,迁移至下总国四十万石,及下野国十二万石。同时平手秀益的领地由西国改到越后,接手春日山城。
小早川隆景身为西国的代表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堪为武士典范,赏赐常陆南部三郡十四万石,升格为独立大名,其原领返还毛利家权作加封。
两个措施,都明显带有着重新整顿天下秩序的意向。
虽然借着赏赐的名义强迫人家搬家,但毕竟数量上都是增加了,也说不上任何苛待。
然而,二者全部遇到波折。
上杉家一个叫做“水原亲宪”的家臣,大概是舍不得离开故土,心中怀了愤懑之情,接到以平手汎秀之名发出实际是由本多正信代笔的感状之后,当面打开读了一遍,然后以嘲讽口吻说:“鄙人以前在谦信公帐下,经历过无数次九死一生的合战,都没有得到过感状。而今只不过参加了一场毫无危险如小孩在院子里玩游戏一般的合战,却反而收到感状,真是奇怪呀!”
这话既然是公开说的,立即就传了上去。
汎秀闻言不怒反笑,顾左右道:“越后的忠勇之士我一向是佩服的,看来他们是不需要什么土地恩赏,只用斗志和精神就可以存活了,那么下总和下野的知行我就收回来算了!”
于是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