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慕言春的记性还是挺不错的,至少谁欠了她几回帐,谁让她吃了几回亏,上辈子她活了那么些年,到死都记得清清楚楚。
莺儿乞求上天保佑慕言春不要记起江姨娘的这个祈愿,怕是要落空了。
落空是落空,慕言春前往江氏院里已成定局,不过中途却发生了一些小波折,令慕言春极感兴趣的小波折。
便是慕芩雪又将八哥儿叫了过去,问她最近探得慕言春什么消息。
慕言春原以为,经过江氏那一遭事情之后,她便不会再信任八哥儿,再不会叫她过去了呢!还是她太傻太天真了啊!
慕言春思了又想,原打算叫八哥儿唬她一唬,将她诳一回算了,可是灵光一闪,慕温茂这事儿便从她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圈圈。
她当即改了主意,“八哥儿,你就去同大小姐说,二小姐今日傍晚要去探望四姨娘。”
要想鱼儿上钩,自然要撒下一个诱饵,只有让她吞到了好处,下一回咬饵时,她才会更加毫不犹豫。
慕言春当日便悠悠哉哉用了晚膳,又到老祖宗院里耍了好一会儿,路上还碰见了慕芩香,缠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方心满意足回了自个儿院里,换了衣裳往江氏院里出发。
其实外别致生动,小桥流水,落花烟柳,有着别样风采。
若是江氏不是她的敌人,其实她倒是挺乐意同她探讨一番的,譬如这景致陈设之类的,她对此一向很有兴趣。
只可惜这番愿望,此生怕是无缘了。
慕言春望着眼前那牌匾,还在不久前,这里门庭若市,有不少丫鬟婆子来往其中,今日一见,却与往日分外不同了。整个院子里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数日前博陵落了几场雨,江氏院门前儿的石阶上都开始生起了些许苔痕。她原以为此处至少还留有人看守,不至于冷清如斯,却是她料错了。
仔细一想也是常情,底下人谁不想到个好去处找个油水足的地方,这儿虽有看管,可那些人一连数月守在此处,又没甚人往来,连个打赏都捞不着,日间又没人时时盯着,自然是跑到僻静处自个儿快活去了。
若是别处,有没有下人这么玩忽职守慕言春是不晓得,只是靖安侯府一贯风气如此,她是极清楚的。
这门上好歹还上了锁,从里头多半打不开,从外头更是难以破坏。幸而她有些先见之明,想着兴许会遇上此般情景,方提早做了准备。
“莺儿,开门。”
莺儿愁着眉眼,心中十万分不情愿自家小姐进这院门,可又不得不拿出钥匙,开了这门,着实是异常煎熬。
“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莺儿推开大门,那门已许久未曾清理过了,很是落了不少灰尘,再加上前段时间绵延密雨,被污得不成样子。
她忍着纠结的情绪拿出手帕擦着手心,唯恐这东西脏了小姐的衣裙,连忙吩咐后头丫鬟仔细着护着小姐,皱着眉头对慕言春道:“小姐,咱们还是下回再来吧!这院里怎的这样不干净?那些粗使的丫鬟婆子们也真是胆大包天,侯爷虽禁着江姨娘外出,可她毕竟是姨娘,日间清理之事怎么样都是少不了的,她们竟敢这般偷懒!”
“许是以为江姨娘犯了什么事触了侯爷眉头,今后再也放不出来了,她们才敢这般放肆吧?再者,此处位置偏僻,来往一趟不怎么容易,从前江氏得势时自然怎么都好说,如今她失了老祖宗青眼,又被侯爷丢在院子里,她们自然不愿意过来。这种事情,有了第一回便有第二回,再加上又没人为此事将她们罚一罚,她们自然就更放肆了……”
慕言春踏足走了进去,轻语道,“此处是不怎么干净,但也不至于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咱们进去吧。这一回……怕是咱们见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今后,必不会再有了。”
莺儿疑惑想了好一会儿,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姐会说今后再也没有机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又不敢开口去问,只能闷进肚子里了。
慕言春进了江氏院子,里边倒是比外头干净不少,江氏一向是个自矜清高之人,多半是受不住自个儿的院子脏乱潦败的,她向来擅长此道,也将这个院子打理得极好。
“你们到外头候着,我一个人进去。”
慕言春淡然地看着那扇房门,显得平静而祥和,便好似依旧如往常一般,是受了江氏邀请才来的。
“小姐,您一个人进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莺儿一席话尚未说完,便见小姐摆了摆手,已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下一刻她便将房门一紧,严丝合缝地关上,即便莺儿想偷窥也没有法子。
江氏房里依旧同从前一般无二,甚至连桌上的花卉也十分娇艳明丽,仅仅从这一隅之处,也足以让她窥得江氏几分心境了。
——她尚未死心。
江氏仍然认为,自己还有翻身的余地。
慕言春手指从珍珠帘上划过,带起细碎的叮咚响声,极其微弱,比她的脚步声都还要微弱。
房里实在是太过寂静了,仿佛没有半个活人,她将步伐放得很轻,走得十分缓慢,路过花架后,才看到了斜躺在榻上,紧闭着双目的江氏。
看她呼吸起伏缓慢绵长,想必这一觉睡得很好。
其实慕言春十分羡慕她这样的人,无论从前做过什么,都无法对她的生活产生丝毫影响,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淡定如常。
她如今将这项技艺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