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徐光启分开后,殷复声到宫外随便吃了些东西。
打了一早上的嘴仗,真比在广宁打实仗还消耗体力。
再回科道的时候,科道大院里的风景,和他早上来的时候,已经迥然不同了。
院子里的官员一瞧见殷复声,唯恐避之不及,好似见了瘟神。
兵科内的官员更是一见他进门,立刻闭嘴归座,低头伏案,偶尔相互甩个眼神,心照不宣。
没事儿别找麻烦啊!
这小子可一肚子套路,张口就是坑,闭口就是陷阱。
邹御史,那是什么人物?
那可是朝堂上的老江湖,经历了多少起起伏伏,见惯了多少尔虞我诈。
今日,一不小心,不也掉进这小子的坑里?
虽然最后还是勉强地爬出来了,恐怕,邹御史心里的阴云是挥之不去了。
所以……
都别跟他说话,小心掉坑里。
回头再把谁祖宗哪一代的错揪出来,没完没了,谁受得了?
殷复声也看出来了,从早上的轻视,到如今的忌惮。虽说,都是不说话,但对他的态度,已经是一百八十度大翻转。
他也不多说,大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随手取出一空白折子,往桌上一铺。然后,取笔沾墨,凝神思考,片刻之后,开始埋头写折子。
众人偷眼一窥,只觉心脏突突乱跳。
这不会又要弹劾谁吧?
头一天来,连折子都没有,就闹了这么大动静,搅的满朝文武跟大雨里跪了大半天,还搭进去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御史。
这要再准备好折子……
有人不安的,暗暗抻脖子往殷复声折子上窥视。
不知这回又是哪个倒霉蛋儿?
有人冲朱大典挤眉弄眼,那意思:你赶紧去问问,他准备参谁呀?
朱大典也十分为难,摇头摆手也没用,最后,只得勉强起身,凑到殷复声跟前。
殷复声这时刚好写完,“啪”一声合住折子。这才注意到旁边鬼祟的朱大典。
“哟!朱大人,有事儿啊?”
“呵呵,殷大人,你这是打算参人吗?”
“是啊。今日朝上,邹大人和几位尚书不是说,咱们身为言官的,就当痛斥朝内之鄙陋,纠劾官员不正之风嘛。我这也是尽职尽忠罢了。”
“噢 ~~ ,呵呵……”
朱大典回头看看,众人继续怂恿他追问。
“那 ~ ,诶?那个,殷大人欲参何人呀?”
殷复声淡然一笑,云淡风轻道:“当朝二品!”……
~~~~~~
散朝之后,司礼监大太监魏忠贤,也有滋有味地,听小太监给他汇报朝堂之事。
小太监绘声绘色地,好似讲故事一般,将朝堂之事说了一个仔细。随后,略带疑惑地问道:“九千岁,您说这个殷给事,他究竟是哪头儿的呀?和谁一心呢?小的怎么就是看不明白呢?”
昏暗之中,魏忠贤手里的青瓷茶碗儿,悠悠飘着清香,清茶微漾,印着他老谋深算的笑容。
听罢朝堂里发生的故事,魏忠贤并不回答小太监的问话,而是缓缓抬头,问及其它。
“顾秉谦的礼收了?”
“呃……,回九千岁,收了。”
“嗯,那就找机会,帮他一把吧。”
“是,九千岁。”
“哼哼,人那,别看年纪一大把了,可这权欲,倒是越来越重。”
魏忠贤背靠红木大椅,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态。
“自陛下登基以来,投奔咱家的人是越来越多,可是聪明,能办事儿的倒没有几个。”
魏忠贤吹了吹茶,“诶 ~ ,咱家记得,有个崔呈秀,前阵子见过,倒是块好料。稍加栽培,或许可以重用。”
小太监想了想,“您老说的是,河南道那个崔御史?”
“对,就是他。找机会,咱家得好好与此人叙上一叙。”
说罢,魏忠贤悠闲地抿了一口茶。
“九千岁,小的真是佩服您。您老这看人那,就是准。什么人只要打您眼皮子底下转上一圈儿,您就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什么品行。”
“呵呵呵……”魏忠贤得意地笑了。“就你会说话儿。”
魏忠贤放下茶碗儿,随意道:“你方才说的这个殷复声呀,他和谁都不是一心的。”
闻言,小太监不禁皱起眉头,“那,您老干嘛总帮他呢?”
魏忠贤失笑,“呵呵……,咱家帮他?”
“是啊,擂台比武,还有封他给事中的时候,您老不都帮着殷给事说话了吗?”
魏忠贤勾嘴角摇摇头,“咱家不是帮他。你没看出来吗?这个殷复声,咱们陛下呀,喜欢 ~ 。咱家就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事儿,讨陛下的高兴罢了。”
“哦 ~ ”小太监顿悟的点点头。
“不过,咱家倒是许久没见过那帮老兔子,被挤兑的模样了。这倒也不枉咱家帮那小子一回呀,呵呵呵……”
“九千岁,小的看殷给事倒是个人才,不知道,他能不能为您老办事儿呢?”
“呵,连你都看出他是个人才,别人岂会看不出来?怕是早有人去招揽过了。”
魏忠贤阴阴一笑,用碗盖儿刮着茶叶。
“这刚出生的小牛犊子,还以为自己是一只老虎。此时去招揽他?”魏忠贤摇摇头,冷然道:“只怕是引火烧身,自找麻烦。”
“那……,您老就不怕他让东林那帮人给招了去?”
魏忠贤脸上一丝不屑,勾勾嘴角,“不怕。东林那些人,自视甚高,向来只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