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这书生一问,学堂里的书生们这才注意到一直在门外旁观的殷复声,纷纷扭头。
“你是谁家的书童?怎的在外偷听,这般无礼。”
被发现了?殷复声一愣,支吾道:“呃,我就是路过。”
“路过?路到院子里了?我看你就是成心来偷听的吧。”
“他能听懂什么?不过是个童子而已。怕是连字都认不全呢吧!能听得懂咱们说什么吗?”
“哈哈哈……”
向武少年笑道:“不认字怕什么?懂理就行。”说着走出学堂,来到院中,站在殷复声面前,问道:“诶!你说,是武人厉害,还是文人厉害?”
殷复声还未回答,后边儿稀里哗啦所有的书生都出来了。分立于殷复声两侧,撸胳膊的撸胳膊,叉腰的叉腰。“你说,你说啊!”
殷复声满脸黑线,这看样子哪头也不好惹啊。
书院里的学生果然与府学县学里的不同。殷复声琢磨着,今日若不借机显露一番,明日这些小子可未必服我。
想到这儿,殷复声故作无知,道:“几位方才所言,小子实在懵懂无知……”
“就知道他听不懂,问也白问……”
一个人语音未落,殷复声继而开口,“不过,小子记得《礼记》中有云:汤以宽治民而除甚虐,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灾,此皆有功烈于民者也。可见,古之先贤认为,文治武功同样重要。”
说到这儿,方才的议论声和讥笑声登时消失,整个院中鸦雀无声,安静的连呼吸都能听得到。
他还会引经据典?!
“而且,司马法中也说: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我等虽处安逸之地,却不知边塞常有外敌滋扰。故居安而思危,武备亦不可废弛。”
众书生听着,不觉张大了嘴巴,险险没把下巴掉一地。
说罢,殷复声微微欠身,客气道:“呃,小子年龄并不及各位,只是粗浅的读过几本书,书中大意可懂,却不敢妄议,只是随口胡说而已。呃,方才几位所言更有道理,小子十分赞同。”
众书生一听,鼻子差点儿气歪。你都全方位立体式的把我们的论点推翻了,还十分赞同?你亏不亏心呀?
殷复声说完,书院内半晌没有动静,学童们一个个大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短衣的家伙。
他是书童?
正当书院内冷然一片肃静时,方才出门办事的看门老头儿回来了。见一众书生围着刚才进来找人的小童子,不知在干什么,于是问道:“哎,你不是进来找人嘛?怎么还没走?”
殷复声这才讪讪一笑,“对不住诸位,在下走错了。告辞!”
说罢,殷复声转身背手摇摇晃晃,悠哉悠哉地出了书院。只剩下满院书生,于风中凌乱。
第二天,殷复声清晨起来,穿了件干净的青布长袍,束发包巾,袖口免一白边,袖中藏扇。一出房门,秋风一扫,发带飘扬。
再次来到三立书院,殷复声将丁魁楚的书信交于看门老头儿。老头儿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这才明白。其实,他也不是看不懂,大凡带书信,穿长袍来的,一般就是上边请来的夫子,可眼前这位,年龄也太小了,才十五,能教学生吗?
老头儿暗暗叹口气,怕是没有夫子肯来,只好滥竽充数了。
“原来是知府大人亲自委派,呃,先生请进吧。”老头儿往里让殷复声,同时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
“老仗为何这般看我呀?”殷复声回头问道。
老头儿讪笑道:“也不知道为啥,我就是看着先生有几分面善,好像在哪见过。”
殷复声哈哈一笑,走入院中。
未到学堂,就闻其内议论之声。
“听说又来了一个夫子。”
“但愿不像前几个,那般草包,也敢教书,岂不误人子弟?”
“要还是那样的,只会是自取其辱。”
殷复声此时已到屋门外,方才说话的正是学堂里年龄最小的那个书生。
“鼎臣,你该不会,又准备……?”
鼎臣努努嘴,冲两旁同窗挤挤眼睛,“等着瞧!”
哟,看来是有所准备啊?
殷复声浅笑一下,于门外轻咳两声,便背手步入堂内。
众书生闻声,纷纷扭头看。可这一看不要紧,登时惊呆了。
这,这不是昨日那个……?!
小书生鼎臣还未回头,见身边的同窗好友个个好像见到了鬼。手里握着支毛笔,不屑地抠头,“你们怎么啦……”说着回头……
“当啷!”毛笔掉了,鼎臣也好像看到了鬼。
怎么会是他?!
他才比我大几岁啊?敢来当我夫子!
殷复声面对满头问号的学生,云淡风轻地步上讲台。脚尖轻轻碰一碰椅子脚,没塌。抬头四处看看,也无水桶,面粉隐藏,再看桌案,更无浆糊,这才稳稳地坐了下来。
“你,你不是昨日那个……”鼎臣第一个沉不住气问道。
“正是。”殷复声废话不说,直接道:“本夫子姓殷,日后还望与诸位融洽相处。那么,请各位依次报上名姓,让本夫子有个印象。”
见半晌无人说话,只是一个个呈现面瘫状地盯着自己,殷复声失笑,随即问年纪最小的鼎臣道:“方才在门外,听有人唤你鼎臣,是吗?”
“呃,是。”鼎臣含糊不清地应声。
“那,就由你先来吧。”
鼎臣回了回神,眼珠一转,心道:先给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