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在小镇上长大,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气派宽阔的房子,就算是镇子上最有钱的王员外家里也就是个两进的院子,家里有几个长工。林山刚刚被人摘了眼罩,他不知这是哪里,带他来的那位婆子说,要是乱说话乱看会被砍了脑袋。
林山眼睛咕噜噜地转,目不转睛地看着精致恢弘的处所,这里门窗紧闭着,林山心里突突的跳。
过了半晌,忽然听到帘子后面有女人的声音,林山连忙屏息,莫非这是哪个大户家里的后院?莫非是有贵妇人看上了他的容貌,想要······
正在惊惶间,上首一个威严的声音:“跪下!”
林山一个趔趄,膝盖被人踢了一脚,不自觉就跪下。听得那女声道:“若是想活着回去,就好好回话!要不然头上的脑袋就阉了喂狗。”
有钱是有钱,就是太横了些,女人嘛,怎么能这么凶?林山就要抬头,却被侍卫一敲脑袋又低了下去,这会儿也老实了。
杏白在素姜身边久了,不怒自威:“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小的林山,兰陵县五家坡人氏。”林山哆哆嗦嗦,有点畏惧,连头也不敢抬。
下层百姓不懂得宫城里的权力倾轧,却对于危险的人和事有着趋利避害的第一直觉。
“你有个姑婆,夫家姓隋,还记得么?”杏白声音平平的,无端让下跪的林山感觉到惊恐。
林山一惊就要抬头,又被脸上一拍,这才捂着脸道:“小时候是有几个姑婆辈分的,但是我年岁小,亲戚家的姓是不记得了。”感受到巴掌又要落下,连忙道:“真的不记得了,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记得呀!”
“那就讲你记得的,最好是嫁到金陵的姑婆。”金陵与兰陵离得远,若是远嫁兴许能有些不同的记忆。
“您早这么说不就成了么,是有个在金陵的。不过······”林山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正要说又吞吞吐吐。
“不过什么?”扬声问的音色好似百灵空灵婉转,又好像昆山玉碎,素姜心里隐隐期待着,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不过听家里的老人说,她不是嫁到金陵的,她是被人卖到金陵的。就好像我一样,家里人养不起,便卖给有钱人做下人。我只听说她一辈子没嫁人,后来做了接生的营生。后头我就不知道了。”
素姜心里一动,“接生?你确定?”这样的话不该由她问得,只是这时候已经顾不得。
“这是自然确定的,我7岁那年被主人带到了金陵在铺子里做活计,后来遇到了姑婆。她看我可怜给我赎了身,她没男人又没儿子,我本想报答她给她养老送终的。谁知她竟不许,只将我安顿了,有时候带了饭菜来看我。我原本打算开了春就拿着她给的银子回家,不成想后来姑婆出了事,我只得提前回去了。”
“发生了什么?”杏白再问。
“姑婆去接生的路上马车翻了,跌进了沼泽地里,就没了呼吸,人就没了。”
“你今年多少岁?”
“小的今年22岁。”
素姜心里如同大海翻腾而过,15年啊,15年,15年前是成庆27年。那年当今陛下正是夺嫡的最后关头,她悄悄住在允恩寺,因着几年前掉过一个孩子,便对这个孩子格外看重。后来,舒师婉去看她,二人争执间惊了胎气。自己一口气晕厥了过去,再醒来便只看见一个死胎。
那时候,自己满心都是悔和恨,大哥复杂地看着她。爱人沉默一言不发。他们都不想留下这个孩子的,这一点,她知道。但是,哪个女人不想要一个孩子?深宫里,真的太寂寞了,夜那么长,如何熬得过呢?
从那以后,身子不能再生育,不久陛下登基,她一进宫便成为帝王新宠。
素姜深深吸口气,终于从深海里活过来。这个死法实是蹊跷,于是示意杏白接着问。
“成庆27年,也就是你7岁那年,她可接过什么大生意?”
“好像是有一桩大生意,成庆27年的二月初二,姑婆被一伙人强行带去了。后来听街坊邻居说,来的人背着刀,有七八个人,不肯说出住户,只给了银子催促着。是一大笔银子,所以便不多问了。”
“你还记得日期?你确定是二月初二?到底十几年过去了。”素姜美目中已经有了杀意,怀疑起来。
“要是旁的日子自然是不记得了,但是二月初二是龙抬头,按着我们家乡的习俗是要吃饺子的,那天姑婆包了饺子带给我。”
素姜这才点点头,她生孩子是二月初二,但是素池的生日是在阳春三月,大哥委实有心思啊!
素姜神色晦暗,闭上眼睛细细理一遍,早早猜到事实,但是今日确认还是出了一身冷汗!阿池,果然是自己的女儿!
是时候,和大哥摊牌了!明明知道素池的身世,却偏偏把她往宫里送,素姜发现自己竟然弄不懂兄长的意思了。只是自己走过的歧路决不能让孩子再走这一遭了!
因为痴念,义无反顾踏进了这见不得人的深宫。
却因为男人之间的权利斗争,连个孩子也不能拥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在这样的日子该过去了。
素姜摆摆手,杏白让人将那林山塞了帕子拖出去,小心看着素姜脸色,“娘娘,可要将他押进内室?”
“不必留了。”素姜不抬眼皮,淡淡道。
“娘娘不留着他,和国公对质么?”
“不过大哥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他既然替本宫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