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烈日炎炎、暑气熏蒸。白日的长安城竟比晚间还要安静一些。
江大人的病症已经稳定了许多,陆钏每日为江大人号脉,必要时增减药量,写方子的事情便交给了苏钧。
“先前的药不要停,这次加入黄芪三十钱、桂枝二十钱、白芍十五钱茯苓......”她说着,如今江大人已经性命无忧,尽管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但总算没白忙一场。为了不让江大人看出她的眼疾,陆钏念完药方,便沉默的坐在椅子上。
江绍清不安的看着陆钏,这几日氛围总是不对。陆钏话不多,问什么答什么,不问就不答。
奇怪啊。
以前的陆钏会很细心的跟他讲解各种注意事项,但现在她却是心不在焉的应付两句了事,或者干脆沉默,这种无话可说的感觉让江绍清心底很不安,总觉得出了什么事......他想,会不会是他的病其实并未诊好?
“小陆钏这几日是怎么了?你往日可是精神抖擞,怎么自打给江某人放了支架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了?”江大人张口问道。
陆钏抬头,她沉默了么?
这样想着便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背,看着面前的黑暗淡淡一笑。
是的,她最近总是在想,前一世眼疾没有复发,为什么这一世眼疾就复发了?
如果以后动不动就复发,那她该怎么办?
江绍清见她不语又道:“难道是小厨房准备的饭菜不和胃口?”
“还是说你担心诊金?”
陆钏蹙眉道:“江大人多虑了,还有支架这件事千万不要被人听了去。不是说了,以后江大人对外一律自称顽疾没有治好去无多日么?”
咦,说是这么说......
江绍清无奈的撇嘴,可是谁知道陆钏这样做到底是为了规避张太后,还是他真得去无多日啊?这样只能让江绍清更加肯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说不定,他就是真得去无多日了呢?
一想道这里,江绍清忍不住道:“你说得不会是真得吧?江某人到底还有几天活头?你们都不用瞒着江某,江某已经看出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江某就要进棺材了......可是总要给个期限吧?江某也好准备后事不是?”
准备后事?
陆钏挑眉,她突然有些怀念那个病怏怏的江大人。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好么?难道一定要如此聒噪如此疑神疑鬼?
天知道他的期限是什么时候啊!
陆钏百无聊赖,只好充满恶趣味的撇撇嘴,不负责任的道:“期限啊?明天。”
“明天!”江绍清吓了一跳,猛地呆住了,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陆钏。
另一边苏钧将药方交给小厮后转身走了过来,摇摇头道:“亏你也信!”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这事能开玩笑么?
江绍清头一次被人搞得摸不着头脑,从床上挣扎起来,他非要问个明白不可,要不然这几日以来的严肃氛围,实在是没有个解释的由头!
他以为,不是陆钏说的明天就是下个月,索性他是要死的!那就告诉他真相吧,他们憋着瞒着他看在心里也难受。
总之这件事要问明白。
如果他真得要死,他们也没有必要瞒着他,陆钏为他诊病当然是有功的,到时候他就留下遗书一封,告诉好友郑大人缘由就是了。
可是现在他们瞒着他事情就能解决了么?
一旁的苏钧已经扶起陆钏向外走去。不管江绍清在身后如何挣扎,他们都没有回头。家忙上前安慰道:“祖宗哟,您就安分点吧!”
江绍清道:“你扶我下床。”他要亲自去问。
管家无奈的道:“大人,您已经好多了,您现在说话也不大喘气了,您自己没有觉察出来吗?”
江绍清身子猛的僵硬,是啊,他刚才说了许多话,胸口却没有了那种憋闷的感觉!
江绍清静静的躺在床上,神情疑虑的看向管家:“那这几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大约也能看出彼此的脾性,平日也能一起谈笑风生,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两人突然的就冷漠了?
管家低声道:“大人,其实这几日有一件怪事,不知大人发现没有。”
什么怪事?
江绍清看着官家,就见管家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两日神医走路似乎...离不开侯爷的搀扶。”
江绍清听罢目瞪口呆:“什么叫神医走路离不开侯爷的搀扶?她又不是患有腿疾......”可是话说到一半他顿住,是了,沛王府成亲时就有传闻,侯爷苏钧娶了个瞎子......
一个瘸子跟一个瞎子。
那个瞎子就是陆钏啊。
江绍清的心砰砰跳动起来,神情难以接受的道:“你是说,小陆钏为了给我治病,过度操劳连累的眼疾复发了?”
这……
怪不得苏钧愈加不苟言笑,陆钏神情也呆呆的,原来是她的眼疾复发了。江绍清难为情的自责起来,看的一旁的管家也跟着内心不安。
其实这事不告诉江大人也好,免得他内疚自责。可是不告诉他他又会起疑心。事情已然如此......他总不能再去埋怨陆钏夫妇不爱笑引得江大人知道真相自责罢?这事搁在谁头上,谁也笑不出来啊。
江绍清思考良久:“叫华安进来。”
管家应声退出去,先前那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便进到房间里。
江绍清斟酌着对他道:“写信告诉郑大人,沛王府相羽侯夫人诊好了江某人的顽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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