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又陌生的触感迅速传到苏钧大脑中——苏钧心跳猛地加快,继而像是被烫到般,第一反应竟是差点劈手将她扔出去!
可是眸子一缩,仔细凝视着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他又忍住了。
自从那次病过后,他就再不允许任何人近身伺候。奶娘不许,大丫鬟不许,就连他渴望的‘娘亲’也不许!
那些日子里他只将自己关在门内,日日夜夜缩在黑暗中。以为此生注定孤独终生,可是欣太妃却不许他堕落,亲自替他找京城最好的大夫,甚至动用了皇宫中的太医。
那两年里,他家的门槛都快被太医院给踏平了。可是病情依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他终生只能坐轮椅。
再后来他就碰到了藏无法师。于是心境慢慢变得开阔,不仅如此,藏无法师还会使拳术。他每有积郁,都会让刑玉带自己过去看藏无法师练拳,每一招每一式都看的津津有味,仿佛世间再没有比此更有趣的事。
渐渐地,他便学会了藏无法师上半身的功夫,及使坐在轮椅上,也依然可以跟藏无法师对打几十个回合,也是从那时起——他的腿疾,才渐渐的非常缓慢的愈合,畸形的腿骨被矫正了,但也只能恢复至此。
日子一天天过着,他渐渐长大,却依然保留着他的习惯——那便是除了刑玉外,不喜生人触碰。
尤其是他的腿。
不准任何人碰!
曾经有个丫鬟想要贴身伺候,结果手还没伸过来,便被他一把扼住喉咙。
之前他从未有过想杀人的冲动,可是那一次却有了,他的眼底满满的都是冰冷——只因那丫鬟故意想要接近他。
结果丫鬟吓得当场昏死,后来看见苏钧就跟猫见了耗子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但是现在——陆钏却将手放在他腿上!这简直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苏钧脸上泛白,手中使劲扣住了桌椅,若不是他及时忍住......
“先别动,让我看一看。”她抬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是有多么危险。她只是隔着下裳轻轻禁锢住那条触感异常明显细小的腿,抬头视着苏钧的眸子,刚才的话语似是告知又似是询问。
陆钏眼中的澄明和真挚,竟让苏钧无意识间放松了僵直的身体,大概是陆钏身上散发出来的信任感使然,他竟然破天荒的点了头,木然道:“好...”
苏钧吐出一口气,便垂眸看着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近在咫尺。
陆钏先是轻轻将他的避膝挪到一旁,把下裳拨开,后将裤管上移,接下来,一截细小异于常人的小腿就裸露在陆钏面前。
面对病患,熟悉的医者感觉一下子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陆钏表情碳素认真,这里捏捏,那里弹弹,一丝不苟的检查着。老祖母也在一旁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苏钧这两条腿,一侧正常,另一侧则肌肉明显萎缩,与健侧对比,显见短小而细长。
陆钏心中有了定论,想必苏钧患病初期是被人精心照料过的,否则这只右腿恐怕早已发生畸形,骨骼或脊柱或歪斜,或突出,这便是本症后期的瘫痪重症。
不过她哪里知道,苏钧的腿得以恢复成这样根本同那些太医没有关系!
而她眼中看似羸弱的苏钧,其实一点也不羸弱。若是她洞房那晚,点穴的动作再慢一点,或是动作幅度再大一点,就会被耳聪目明的苏钧觉察到她的秘密。
“可有定论?”老祖母试探性的问道。
陆钏将苏钧的下裳整理好,避膝回归原位,起身恭敬道:“孙女愚笨,请老祖母明示。”
陆钏只是个眼疾刚刚恢复的少女,头一次诊病束手无措也是常理,老祖宗并未责难,只对众人道:“你们转过身来罢。”
又指着苏钧的腿疾道:“你刚才也诊断了,先说说你的见解。说错了也无妨。”老祖宗和颜悦色的说道。
但这时,沈夫人却是忍不住了,通红着眼睛插话道:“老祖宗,阿钧的腿疾可还治得好?”
老祖宗正了正身子,道:“小儿麻痹又称‘软脚温’‘小儿中风’等,咱们裴家祖上也曾接诊过此类病患,此类病症的恢复程度或许与病人体质也有关联。”老祖宗将栝楼早已准备好的诊历拿了过来,那是一摞黄色足足积攒了三寸厚的黄色纸张。老祖宗将诊历记录分散到各人手中让大家传阅。
“你们看的便是迄今为止,咱们两朝三代,‘软脚温’收录在案的共计两千零七同种案例,其中三十一例前期的症状表现一致,可是后期却没有续发其它症状。”
老祖宗的话让陆钏想起一件事,那便是前一世她母亲留下的典籍中曾提起过的词语,叫做‘免疫’。似乎跟这种情况类似。但是母亲留下的经典藏书此刻并不在她身边,而是在陆府内,陆钏便想着,是时候将母亲的留下的藏书带回来了。
老祖母继续道:“另剩下的一千九百人症状持续加重,出现了肢体萎软,肌肉迟缓,直至肢体畸形。前朝时,你曾祖父偶得这针灸秘术。苦研三十年,终于学成。后余下这七十六人,病症虽不能痊愈,但也大多能勉强直立行走。但——也仅此而已。”
沈夫人当场脸色苍白,软脚温这种病她从不曾留意过,谁曾想她有一天也会为这种病操碎了心。
病症不能痊愈,只能勉强直立行走,仅此而已?那岂不是还要靠在轮椅上?!
这对于沈夫人来说简直就是酷刑。她和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