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钧不再阻挡陆钏了,只是静静的坐在轮椅上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人孩童,老人和孩童在后面,男人和女人在前面。
短暂的沉默了片刻,陆钏轻声道:“正如司马大人所说……我是朝廷派来给你们治病的大夫,各位勿须恐慌。”
陆钏面向二十多个人小心的迈出一步,那些病者便后退一步。一来一去,终于——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肤色黝黑,身材魁梧,脖颈粗壮的男子上前一步,声音沙哑的吼叫道:“我们不要听你胡说八道!朝廷怎么会给我们请大夫?还是派了一个十多岁的姑娘来给我们治病,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
众人像是受了惊的鹿般,又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大家对朝廷是极度的不信任,不仅如此,他们打算似乎还打算,就是死也不会妥协。
“我的确是大夫。我叫陆钏,我是钟离县名医世家裴家裴姜之女,我的名讳你们没有听过不碍事,但我娘亲的名讳你们大抵是有人听过的。”
站在最前面的男子一脸的警觉,道:“你娘是谁?”
“擅长使刀术治人的‘白医圣手’……就是裴姜。”
人群中一片骚动,白医圣手这个人的确是个人物,但是他们也只是听说过,并不曾亲眼见过。
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女娃子说话真的可信吗?
就在大家踌躇时,一道略微清冷的童音响起,“我们不治病,我们没病,我们是吃人的怪物,我们家里还有很多很多向我们一样的怪物,你杀了我们,他们也会替我们报仇的!”一个年约十岁的小男孩叫喧道。
“对——我们不治病!我们要杀了这些当官的!弟兄们,就是这些当官的烧了我们的寨子,烧死了我们的妻女父母!我们不能再上当了。兄弟们听我的抄家伙,打——”
带头的男子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海东上前一脚,“砰”的一声踹开了,他的身子狠狠的摔在墙角处,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余下的人更是愤怒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一齐向着张海东猛地扑了上去。原本安静的柴房内,瞬时成了拼命厮杀的战场,所有人满脸狂怒的、无所畏惧的用自己的肉躯迎向张海东冰冷的剑。
一将功成万骨枯,张海东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这一刻他毫不客气地挥剑,斩向了这些乱民。
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些人远比战场上的敌人有着更难为可贵的不怕死精神。
第一个冲上去的,是那个被一脚踹飞的男子,他用自己身体里的肉窟窿死死的禁锢住张海东的剑——
他双手死死的抓住张海东的剑,让他抽不出来。
趁着他给争取的宝贵时间,其他人勇猛的扑了上去,有拳头的用拳头,没拳头的用牙齿……一群人凶猛的趴在张海东身上,恶狼一样狠狠的撕咬起来——
“啊——放手!放手!”张海东怒目圆睁一咬牙,手中猛地使出巨力。
“噗——”
这柄剑硬生生地将那男子的腰部连着脊椎砍成了两半儿,猩红的血猛地喷涌了出来。
然而没有人迟疑,所有人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但是,张海东再也没有给他们机会,他手下的剑不停挥舞着,像是收割白菜一样,房间内只传来扑哧扑哧的声音。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又似乎是过了一万年之久,等陆钏彻底回过神来时,就看见了满屋子的鲜血。
墙壁上,桌子上,草堆上,门上,苏钧的轮椅上,脚下的土地上,全是他们的鲜血......
陆钏脸色煞白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热乎乎的血液。手指尖不停的颤抖着……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一世,那个她即将荣登皇后的荣耀之日。也是那个将死之日,那一天也是这样,每个人的脸上都鲜血,都有她和她孩子的鲜血。
陆钏的身子微微颤抖——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有血液滴滴嗒嗒的声音。
除了那个孩子,所有人都死了!
张海东缓缓转过身来,门外立着他的部下马林,他一脸担心——“将军!”
张海东抬手,制止了马林接下来要说的话,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苏钧和陆钏道:“一人足以。”说罢,一撩下摆跨出门槛离去。
一人足以……
男孩愤怒的望着大司马离开的身影,脸上满是浓烈的仇恨。
他的娘亲死了,爹爹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爹爹说过,人是不能苟且的活的。
所以他快速捡起地上的木头桩子,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一脸决然的向前飞奔而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大司马手中握着滴血的剑,他脚步微停。
苏钧面无表情的坐在轮椅上,猛地侧身,在关键时刻一把抓住了男孩的手臂——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张海东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擦了擦脸上的血,最终头也不回的跟着部下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十岁少年不甘的吼叫声。
苏钧嘴唇微启:“你要是能打得过我这个瘸子,我就放你去杀他——”
“你要是打不过,就乖乖治病。”
少年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苏钧,那里面有着强烈的恨意,也有着强烈的执着。以至于他的整个身子都是微微颤抖的——他小小的胸腔中的怒火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出口,他猛地抬手,怒目圆睁,将手中的木头桩子狠狠地挥向苏钧。
苏钧伸出手,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