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君臣二人再次坐定。朱大明略一沉吟,缓缓对孙承宗说道:“朕看如今大明的天下,早已不复太祖、成祖时的兴旺。
“西北有占山为王之流贼,西南有叛降不定之土司,而最可虑者,则是关外的建州丑虏,老奴在时,占我城池,杀我百姓,如今的奴酋,更是据城设官,建章立制,图谋我大明之土地人口,野心更盛于以往。
“可恨杨镐、王化贞之辈,徒有空言而无长才,皇祖父三大征以来之大好形势毁于一旦,到如今辽事日迫,建虏由过去一疥癣之疾,今日竟成为我大明之心腹大患。”
朱大明说完这些话,看着孙承宗,见他颇为认同,于是接着说道:“建虏一日不除,则大明一日难安。孙爱卿对此可有方略?”
明末最大的两个问题,一个是流贼,一个是建虏,流贼在天启末的时候就已经有苗头了,但是如今还不成气候,要等到崇祯元年,也就是崇祯即位后的第二年才会大面积爆发,并迅速席卷陕北。
但孙承宗这样的人,在天启皇帝在位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到了流民遍地的巨大危险。
至于建虏,那就更不用说了,就在两年之后,崇祯二年十月底,后金天聪汗黄台吉即带兵绕道蒙古,破关而入,兵围北京城,最终大掠人口财物而回,既严重干扰了崇祯朝廷对流寇的围剿,又严重打击了崇祯朝廷的权威。
而这次入寇,对京畿周边的经济来说,更是一次严重的破坏。
这两个问题中的任何一个被解决,另一个也就不再成为问题。
可惜的是,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辛辛苦苦十七年,连一个问题也没有解决掉。
孙承宗归乡闲居一年多,对大明治下的农村经济凋敝、农民流离失所等问题,也有了之前位居朝堂之上不曾有过的认识,对皇帝能够认清大明如今面临的威胁,感到由衷的高兴。
对一个皇帝来说,最大的危险,莫过于认不清自己所面临的危险。
因此,听了皇帝所说的话,孙承宗认为,崇祯皇帝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是合格的。
听到皇帝问话,孙承宗也停下了思考,回答道:“陛下圣明天纵。臣所见,与陛下相同。
“臣督师蓟辽凡四年,深知建州丑虏野心甚大,所图恐不止辽东一隅,若任其占有关外沃野,无异于京师大门洞开。长此以往,我皇明、我华夏则恐有不测之祸。
“再者,臣自天启六年归乡闲居,如今一年有余,所见土地兼并、乡民困苦之情状,非言语所能及,臣诚恐陕北之乱民祸水,流入中原腹地,若万一如此,则后果更不堪设想。”
孙承宗说完稍作停顿,见皇帝仍认真聆听,便放下心接着说道:“然而流民作乱与建虏寇边,二者于我皇明而言,实则一也。
“若是陛下决心振作,清除奸党,选贤任能,以我皇明之人力物力,剿灭叛乱,平复辽东,并不难也。
“臣有六策,若陛下实行之,不出十年,贼乱可绝,建虏可灭,我皇明再现太祖、成祖时的兴盛亦可期。”
孙承宗说完这些话,然后静静看着皇帝。
朱大明等的就是这个话。朱大明当然有一肚子富国强兵的想法,但他是皇帝,处于战略决策层,很多事都不能自己甩开膀子去干,而只能依靠那些能够理解他意图的人去做。
如果说大明朝是一家公司,那么现在的朱大明就是董事长,他需要一批职业经理人,需要一个精干高效的管理层和执行层。而孙承宗就是他比较欣赏的一个高级职业经理人。
眼看孙承宗说到了他最关心的部分却停下了,朱大明连忙对孙承宗说:“孙爱卿之言深合朕心,爱卿之富国强兵六策,可一一道来。”
孙承宗看皇帝对自己所说并不反感,自己也是放下心来,说道:“陛下称之为富国强兵六策,臣实不敢当。臣之六策乃臣多年体会心得,但说起来却是颇为简单。
“一曰屯田。如今河北、京畿及黄河故道,乃至于关外、口外,多有荒山荒地、滩涂,陛下可下旨招募陕甘晋豫冀鲁等无地流民屯垦。
“二曰练兵。可从开荒屯垦之流民中,招募青壮,编以行伍,以戚帅当年练兵之法练之,不出数年,则新军可成。
“三曰造炮。火炮诚当世之神兵利器。应专责有司着力仿造西洋火炮,置之险关要隘,则可先立于不败之地。
“四曰筑城。招募流民,以工代赈,在关外或者口外险要之地,建新城,筑堡垒,驻兵守之。
“五曰水师。陛下欲收复辽东,非编练水师不可,水师成,则事半功倍。
“六曰选将。以上五策,其关键在选将,陛下可下诏,从京营及九边各镇拣选青年俊才,汇集京畿,以屯田养新军,以将才练新军,不出十年,足兵足食,则流贼必绝,而建虏必灭。此乃臣之一点浅见,请陛下明鉴。”
十年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越王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用了二十年,最终灭了世仇吴国。
而历史上的崇祯很勤政,但却犯了很多错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太心急,没耐性。
袁崇焕向他保证五年平辽,他听了很高兴,就让袁崇焕当了蓟辽督师,可惜袁崇焕只是为了确保获得任命而已,所说的五年,不过是随口说说。也正是这一点,种下了后来崇祯皇帝处死袁崇焕的种子。
朱大明当然有耐心,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不胡来,大明朝至少还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