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进忠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因为自己弟弟马进德写来的信,以及这个孙昂带来的马守应的信,都让他意识到西北的局势即将发生变化。
在他看来,洮州兵变之后到如今已有半年多了,各地兵变的回回将领之所以杀了上官,杀了那么多汉民,现在却还能够安安稳稳地当着各自自封的指挥使,全都是因为官军一直无暇顾及他们,没有真的腾出手来收拾他们。
当他们兵变之时,建虏后金国的大军正在肆虐宣大,大明朝北方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哪里有功夫调兵西进平叛?!
紧接着,那些趁着朝廷全力迎战建虏的机会窜回陕北的流贼们,又借着他们这些洮岷边军兵变挑起的乱局,就势窜入甘肃,并且趁机收拢了大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汉人,然后再一次迅速壮大,而且还好恰不巧地挡在了洮岷河西之地与朝廷官军的中间。
马进忠知道,若不是西北之地这么机缘巧合地形成了一个对他们有利的局面,他们怕是早就要面临朝廷大军的围剿与镇压了。
当初,朝廷始终迟迟没有调集大军镇压,使得马进忠这些人心中还存着招安的希望,希望有朝一日朝廷那边腾出了手,准备再次围剿和收拾流贼的时候,他们这些兵变将领可以凭借着处在流贼后方,对封堵流贼西进有用这一点,来获得朝廷的招安,甚至可以立下一番功劳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看来,所有这些设想都是一厢情愿!
西北的局势之所以在大乱之后能够保持相对的稳定,完全是因为,现在的朝廷一直都没有真正出手。
马进忠自己就是朝廷边军出身,这两年边军的情况也在好转,至少欠饷的问题大为缓解了。
这说明,朝廷的财政情况在好转,朝廷并不是真的没有能力镇压西北的叛乱。
朝廷只要下了决心出手,西北的局势就将发生变化。
如今朝廷出手了,整个西北的局势,必将随之风云突变。
那天夜里,马进忠想了很多,他不光是想到了放弃安定,而且他甚至一度都想到了放弃河州。
他现在庆幸,他在半个多月之前就将河州城中的家人提前送往了河西,如今河州城能守最好,实在不能守,他也可以拍拍屁股就走,反正河西天大地大,有了之前抢来的金银,有了当下手中的人马,哪里不能立足容身!
马进忠想通了这些之后,对于安定县城的得失,也就看得不那么重了,反倒是对于保住眼下自己手中的人马看得更重了。
马进忠的这些想法没有错,随着孙昂的快马离去,从平凉到秦州(天水)再到陇南,整个甘肃南部的局势,在迅速地发生着变化。
且说两个多月之前,三边总督府发布了告木速蛮书,非常明确地给了宁夏、甘肃的木速蛮们一个月的时间,要求他们要么毁弃番经番寺,改从汉俗汉制,要么收拾家当,从此滚出甘宁。
这个驱逐令下达之后,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三边总督府所统官军也是言出必行,随即按照袁崇焕的命令,出兵各地:
贺虎臣率领宁夏镇军队从宁夏卫卫城兵分数路往西;
甘肃镇总兵官张嘉谟率领所部客兵从花马池往固原西南开进;
而固原城中的周遇吉也开始率军往东南的平凉调动。
就这样,三边总督府如今所统的三路大军各管一方,朝着各自划定的方向,步步为营,缓缓推进,历经一个多月,将沿途所遇不肯西迁的木速蛮扫荡得干干净净,也将沿途遇到的木速蛮经堂番寺尽数焚毁。
到了五月底,六月初的时候,先是张嘉谟兵临靖宁州城(后世甘肃靖宁县城),尔后周遇吉也率军从蔺养成手里夺取了平凉北方的古萧关,蔺养成丢盔弃甲狼狈逃回平凉。
与此同时,一直驻兵庆阳的武安伯王廷臣,也终于率领着麾下得到了大量军备物资补充的三千营骑兵,与三千庆阳兵一起,累计马步军万余人,大举西进,前往夺取平凉与庆阳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镇原。
奉命驻守镇原为闯王高迎祥看守后路的刘希尧,见官军来势汹汹,居然一战未打,就带着麾下部众闻风而逃,留给了官军一座空城。
武安伯王廷臣顺利取得了镇原之后,派出手下的几个悍将虎大威、猛如虎、吴三桂,各带麾下精锐人马分路西进平凉城外围哨探,使得平凉城中一夕数惊、人心惶惶。
除了北线发生的这一系列变化之外,陕西巡抚洪承畴、陕西总兵官王承恩、镇守汉中的前临洮镇总兵官董志义等负责的东线与南线,也纷纷有了动静。
洪承畴亲自率领麾下也已经全部改编成了火枪营的精锐抚标,从西安府北上邠县,与原本就驻守在邠县一带的陕军杨世恩部会合。
一直驻兵在凤翔府的陕西总兵官王承恩,则率领麾下陕西镇军,沿着渭水西进秦州府的府城所在地天水。
同样,当初带着原来临洮镇的官军主力移防汉中的总兵董志义、监军韩一良两个人,也终于等到了向西进军的命令,派了麾下参将潘云腾率领所部为先锋,从阶州(直隶州,后世陇南市)出兵,沿着白龙江一路西进,使得自封泯州指挥使的木速蛮兵变首领丁国栋收拢兵力,全线退守泯州。
潘云腾顺利率军占据西固城(后世陇南舟曲县)之后,董志义亲率汉中镇主力大军七千余人进驻阶州,整个陇南的形势也为之一变。
原临洮镇总兵董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