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家老,就是替藩主大名们掌管和处理藩务的人。
正如宗氏是对马藩的世袭藩主一样,柳川氏是对马藩宗氏的世袭家老,是对马岛上仅次于宗氏的家族,其地位相当于对马国的宰相。
但是,这个家老又与管家或者宰相不同,因为家老拥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往往是由家臣中最有权势的一个出任。
按理说,家老与大名的关系,是封臣与主君的关系,或者仆人与主人的关系,应该世代效忠于主家才对。
这个道理是没有错,不管是中国的封建时期,还是日本战国之前,基本上都是这个套路。
特别是在日本这样一个等级制度非常严重的地方,主君对封臣拥有很大的权力,甚至包括生杀予夺的权力。
但是自从室町幕府晚期以来,日本就进入了一个所谓礼崩乐坏的时代,特别是随后近百年的所谓战国时期,许多非常有势力的家臣摆脱了自己的主君,一跃而成为新的大名。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丰臣秀吉之于织田信长,以及德川家康之于丰臣秀吉。
丰臣秀吉出身极其卑微,几经努力才进入织田信长的府中做了个仆人,而且还是地位极低的仆人——专门给织田信长提鞋,以及清理鞋子,这种鞋子就是木屐。
丰臣秀吉在织田信长手底下做了十几年的家仆,才一步步崭露头角,被织田信长提拔了起来,当上了家将家臣。
谁也没想到,织田信长一死,他没有选择辅佐织田信长的后人,而是立刻起兵自立了。
德川家康与丰臣秀吉的做法差不多,但比丰臣秀吉还狠。
德川家康曾经作为丰臣秀吉的家老之一效忠于丰臣氏,但是一直默默壮大自己的实力,熬到丰臣秀吉一死,立刻起兵灭了丰臣氏全族,取代丰臣氏,建立了德川幕府。
德川家康的行为给许多野心勃勃的人物树立了榜样,成为了这些人物的偶像。
崇祯皇帝虽然不知道这个柳川调兴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却知道日本是一个十分矛盾的国家,既有异常森严的等级制度,却又有深厚的下克上传统。
柳川氏既然是对马藩的世袭家老,实力仅次于宗氏,那么再抬举他一下,也算是给宗氏一个制约。
崇祯皇帝虽然希望得到石见银山很久了,但是这个想法始终埋藏在心里,即便是目前陈继盛将大明水师的力量又往前深入推进了一步,距离石见银山所在的日本西海岸(后世日本滨田港以北)已经不算太远,而且中间也不存在其他海上阻碍了,但他还是不准备马上动手。
至少在消灭了建虏,平定了辽东之前,他不能在东边再给自己树立一个强敌。
如今石见藩虽然不存在了,但是石见这个地方却成为了德川幕府的直辖领。
针对远离日本本土的对马藩巧取豪夺,没啥大问题,只要在德川幕府介入之前解决了,对马的宗氏自己认栽服软了,德川幕府想来也没有什么办法。
然而石见银山却不同。
虽然这个地方同样远离江户幕府的核心地带,位于日本本州岛偏远的西海岸上,而且德川幕府并没有充分认识到它的全部储量与真正价值,但是你要真出兵占了这个地方,肯定立刻就会遭到德川幕府的全力抵抗。
石见银山虽然对于崇祯皇帝将来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必不可少,但是此时却还没到那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时候。
也因此,在对马藩的问题上,就要做长久打算。
对于对马宗氏既不能压榨过甚,或者逼迫过甚,使得他只能冒着风险去向德川幕府求援,引不可预知的结果,又不能就这么算了,任他知耻而后勇,利用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再次靠贸易展起来。
应该做的是削弱它,而削弱它的最好办法,莫过于在其内部扶植一个将来或许可以取代它的家族。
对马藩一旦有了内忧,有了祸起萧墙的可能,那么宗氏也就强硬不起来了。
崇祯皇帝见柳川调兴这么年轻,才二十七岁就是对马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家老,那么就给他一个对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的名分好了,或许能激起日本人所谓的野望。
果然,听不懂汉语的柳川调兴,此时听了规伯玄方说出的这个话,当下是又惊又喜,喃喃自语着说道:
“大明皇帝陛下,真是神一般的人啊!远隔三千里波涛,竟然也知道对马岛的柳川氏!我柳川氏的声望,从此竟也传扬于大明天朝了!”
柳川调兴兴奋地喃喃自语了一阵,突然又问规伯玄方:“大师可知这个这个卫指挥使却是几品?指挥同知又是几品?”
见柳川调兴这幅模样,规伯玄方暗暗叹气,却不得不说道:“若按明朝制度,卫指挥使是正三品,指挥同知是从三品,相当于日本令制武家三品上和三品下!”
听了规伯玄方的解释,柳川调兴啧啧称叹,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要知道在日本的官职等级制度里,对马宗氏世守对马岛数百年,虽然号称藩国大名,但其对马守的职位也不过是四品下,类似于大明朝这边的从四品。
如今更是德川幕府治下的所谓外样大名,地位并不高。
宗氏作为对马藩的藩主在德川幕府的地位都不高,那么没有幕府职分在身的柳川氏,在日本的等级制度里地位就更低了。
实力与职分或者说名分的不匹配,让柳川氏从其上一代那个对对马藩有大功的柳川智永开始,就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