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这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称呼阁老军机大臣孙承宗为宁城伯,听得在座众人都是一愣。
定国公徐允祯在孙承宗反应过来之前,连忙说道:“陛下立的规矩,自是好的,定国公府食禄至今,已经二百有余年,自当甘为表率!”
“很好!这才是功臣之家的模样!”
崇祯皇帝随口夸了定国公徐允祯一句,然后接着问孙承宗:“宁城伯以为如何?”
孙承宗方才也是愣了一愣方才反应过来,皇帝这是要把自己往勋贵功臣那个圈子里生拉硬拽啊!
孙承宗是进士文官出身,虽然还没有真正转变过来,但他如今却是如假包换的宁城伯,如假包换的功臣世爵啊!
多少人努力奋斗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封妻荫子甚至封侯拜相吗?
如今孙承宗虽然没有封侯,但是封妻荫子封伯拜相总是达到了!
这可是多少文人进士一辈子渴求而不得的东西。
崇祯皇帝眼睛盯着孙承宗,等待他的回答。
而孙承宗也已经知道了皇帝的意思,知道皇帝的意思并不是如今的勋贵。
如今新封的勋贵有了封田,即便是一个三等男爵的封田也达到了一百顷的地步,只要不是过于奢华无度,这个规模的封田,再加上年俸银一千两,足够这个三等男爵的一大家子吃穿用度不匮,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
而孙承宗这个一等伯世爵,世禄年俸银五千两,实封宁城永业田三百顷,就算是子孙辈不争气代代减等,此后八代子孙也可以安享富贵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孙承宗想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说道:“功臣之后未必仍旧是功臣,祖宗功业,子孙自不能享用不尽!
“陛下于皇明爵位承袭所立之新规,自是大公持正、安邦定国之良策!臣自听闻之日即无异议!只是——”
孙承宗说到这里,诚恳地看着崇祯皇帝,只是呐呐无所言。
崇祯皇帝看着他这个样子,知道他这一辈的老臣都想当君子,不想当小人,于是笑了笑,接过话头说道:
“只是这样的规矩套用在宗室亲藩的身上,宁城伯觉得亏待了宗室亲藩,宁城伯想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这话,崇祯皇帝也不等孙承宗有所反应,紧接着说道:“如此大公持正安邦定国之良策,为不能推而广之,施及于宗室亲藩之身?!”
到了这个时候,在座的众人算是都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而孙承宗见崇祯皇帝如此挑明了说,随即站了起来,躬身说道:“减等世袭之规矩,放之四海而皆准,论理自当如此!
“只是皇明宗室亲藩,自亲王而至于奉国中尉,享受宗室爵禄者,牵扯所及,数以十万计。
“臣非为不明此当然之理,然而宗室爵禄牵一而动全身,若无万全之准备,臣敢请陛下切不要妄动此念!
“如今我大明国势正当否极泰来之际,陛下内帑、户部太仓之艰难情状,实亦日渐好转,臣实不忍国家当此之际再突生变乱,振兴之势因此而稍遏!老臣此心,请陛下明鉴!”
说完这话,孙承宗躬身不起,就等着皇帝打消这个念头。
这个时候,内阁辅李国镨站了起来,对着崇祯皇帝说道:“陛下!代王朱鼎渭薨逝,方才钦命赐谥为康。康为美谥,非是恶谥,正是朝廷褒奖其一生功德之意。
“若代藩有罪,子孙降等世袭,继为郡王,臣也没有异议!想来秦王、晋王、庆王、肃王,乃至太祖高皇帝以后所封诸藩秦王,也都当没有异议!
“只是此时突然无罪而降等,老臣诚恐当年建文削藩之故事重演!陛下切切不可动此念头!”
听完了两个朝廷重臣的话,崇祯皇帝点了点头,略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两位爱卿多虑了,两位爱卿多虑了!”
说完了这话,崇祯皇帝起身上前,将两位阁臣扶起,请他们继续落座。
方才这一番对谈,也算是让崇祯皇帝亲自见识了封藩改制的艰难。
李国镨说的话也很明显了,明室的亲王可不只是代王一个,即便是类似代王这样的大宗,也还有秦王、晋王以及庆王、肃王呢。
如今肃王就在兰州,庆王就在宁夏,那可都是正在闹乱子的地方。
若是你动了代王,这些个亲王们感受到了威胁,万一其中有哪个犯了糊涂,跟木蛮也好,流贼也好,勾连到了一起,再来个靖难,那麻烦就大了。
这些人可是宗室亲王,距离皇帝之位本就一步之遥,就算是来个起兵割据,也是个地动山摇的大麻烦。
这个道理,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当然懂得,他吃错了药也不会这么去干。
李国镨、孙承宗、徐允祯听了崇祯皇帝的这话,都是送了一口气,安坐不语。
崇祯皇帝见状,看着徐允祯说道:“定国公管着宗人府,前番朕让你计算宗室亲藩之数,如今可有眉目?”
定国公徐允祯听了这话,心说,果真来了,好在这次他有了准备,当下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卷纸来,恭恭敬敬地呈上,并说道:
“启奏陛下!前番奉旨之后,臣与翰林院一同核实宗室玉牒,又曾行文宣大、秦晋、三边被兵之地诸藩,略得天下亲藩之数。
“现有亲王爵者三十二位,郡王爵五百九十八位!自太祖高皇帝封藩诸王以来,国朝累计分封亲王六十五位,时至今日且三百年,期间十八位因罪被废罢,十五位绝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