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时候,我最爱听大人们讲故事,特别是发生在水墅里的故事。
听爷爷讲,我们这个家族是从南阳邓县迁来的,我问什么时候搬来,他说:“说不清楚”,这样就给我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
我想象:在“乾嘉盛世”末年,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富庶之地南阳邓县城东,一个亦农亦商的殷实富足的大家族,靠勤劳致富,攒下了万贯家财,其中,最小的儿子,他叫王中谅,他不够安分守己,他不想躺在祖辈的基业上安享富贵,腰缠万贯家私,带着两个儿子,寻找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他漫游了许多地方,终于看中了这块位于洛阳郑州之间,北依邙岭,南靠洛河的风水宝地,安顿了下来。
我把他想象为八代先祖。
我好敬仰我们的先祖爷,也许他算不上大英雄,文无名,武无望,后世子孙,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就凭我眼前这三处大宅子,就可证明,先祖爷是个了不起的人,至少我们这些后世子孙中还没人能超过他。
首先他是财大气粗,胆从钱里生,先祖爷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这里刚经历了一场大瘟疫,千村霹雳人遗失,万户萧疏鬼唱歌,人烟稀少,大片的土地荒芜着,这给先祖爷了一个机会,使他有选择的余地,他一下子就买下了邙岭南麓的一面山坡,几百亩旱地用来引种棉花,纺成线后东可运到郑州,西可直达洛阳,挣得钱可是不少,这一带的风水谚语是:“头枕邙山,福寿绵长,脚踏洛河财源广进”先祖爷是个风水先生,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岭上缺水遇到干旱之年连吃水都困难,生产没有保障,于是他又在洛河之滨买下一百亩荒芜着的河滩地,种小麦,种谷子,除自给自足外,还有剩余从洛河上运到洛阳城里出售,这样一来,就是半滩半坡,不愁吃喝,加上先祖爷的精明强干,能算计,敢冒险,别人不敢干的事,他敢干,别人不能发的财,他能发,也就是他的运气好,连续十年风调雨顺,地里打的粮食吃不完,再加上灾后重建,物质的流动很频繁,先祖爷会算计,生意做的顺风顺水,说不上是财源滚滚达三江,也算是日进斗金财大气粗。
先祖爷他不但财大气粗,而且眼界开阔,思维超前,他对风水学肯定深有研究,这在他留给子孙后代的两座古宅上就可以看出来,一方人有一方人的消费特点,东北人爱喝,四川人会吃,上海人讲究穿戴,云南人爱买首饰,北京人爱收藏古董天津人听说书捧戏子一掷千金,我们这一方人的消费特点就是爱盖房子,不怎么讲究吃穿,也不怎么爱收藏古董艺术品,更不爱开个名车,带个名表,穿着名牌到处显摆,更不肯把金钱装进歌舞明星的腰包里,这一方人显富夸贵的榫头,就是修宅院盖房子,先祖爷也一样,他虽然地有百顷,商行一座,日进斗金,银行里的存款肯定在八个数以上,但是他不觉的他富,村里人也不认为他富,他于是就学习当地的大富豪们拆巨资为子孙修宅院,他可是大手笔,他先在邙岭脚下建了一处“避暑山庄”给大儿子住,这处面积超过两千平方米的大宅子座落在一个向阳的山坳里,坐北向南依山就势,像一个巨大的罗圈椅,应了“头顶邙山,福禄绵长”的说法;他又在风光旖旎的洛河之滨建了一座“观景水墅”让小儿子安顿下来,这处“观景别墅”比山庄小了些,也就是一千七八个平方,这座水墅就是我们的祖业了,又应了“脚踏洛水,财源广进”的说法,有了这两处豪宅,先祖爷就被村里人评为首富了。山庄和水墅两处豪宅一北一南,相距二三里,和邙岭最高峰虎头山巅的舜王庙在一条中轴线上,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四通八达,闹中取静。
我想:先祖爷他,一定得过山水之利,又受过山水之苦,所以他才想出这样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长子住山庄,经营的却是洛河边的水田,如果遇到天大旱,水田依然会有收成,次子住“水墅”耕种的是邙岭上的旱地,若遇洛水涨水,山庄可以为族人提供庇护。
我曾看到过不少的古老大院,像河南的“康百万庄园”,山西的“乔家大院”,江南“周庄水宅”,我觉得我的先祖爷为子孙选的这两处豪宅,在气势上可以和这些豪宅大院媲美,而在依山顺水,趋吉避凶方面又比它们略胜一筹。
可惜,先祖爷他没能实现他的宏图大业,就英年早逝了,爷爷说先祖爷的早逝和我家的老坟地有关。
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先祖爷站在邙岭最高峰虎头山上,举目远眺:青山叠翠,洛水潺潺,而在邙山腰间有一块背风向阳的地方,平平整整有四五亩大,乱石嶙峋,杂草丛生,先祖爷看见一团紫光,十分耀眼,就信马由缰,来到这里,人叫马嘶,惊起了一群山喜鹊,叽叽喳喳的朝山顶飞去,同时也惊醒了一条大蟒蛇,足有一丈长,比先祖爷的胳膊还要粗些,红彤彤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紫光,可想而知,先祖爷在山顶看见的紫光很可能就是蟒蛇的鳞片在阳光下闪耀的,盘的像个红碾盘似的大蟒蛇,看见人马过来,并不逃走,而是将身子伸开有两尺高,头昂着,张开血喷大口,伸出半尺长的红信子,两只匕首般的牙齿,白森森让人不寒而栗,先祖爷吓得愣在那儿,勒马肃立,瞑目待毙,当时的情形就是危在旦夕,不是人死就是马亡,也许就是先祖爷勒马肃立,瞑目垂头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