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金国在各自的语言里,一个叫阿勒坦乌鲁斯,一个叫爱新固伦,其实并不冲突。
贾道士如此胡搅蛮缠漫天要价,不过是因为阿勒坦乌鲁斯里有不少说汉语的明朝遗民,而她的夫妻之国――铁木国的人又几乎都说汉语,故而贾道士想把汉语的意译――“金国”――的使用权通过谈判的形式正式交给阿勒坦乌鲁斯,留给爱新固伦则使用汉语的音译“爱新国”。
这个要求同大明朝扣给爱新国的“贱奴”、“老奴”、“东虏”这类称呼比起来,其实算是很厚道了,所以爱新国的谈判代表就不再坚持。
双方落座,爱新国代表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见朵儿红。
爱新国的牛录额真通过通译说道:“你们声称生擒了我们的莫尔根岱青,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实话?如果见不到他本人,我们什么事情也不谈!”
贾道士反问:“难道你们不认识他的笔迹吗?”
对方坚决地回答:“笔迹可以模仿。而且即便笔迹是真的,我们怎么知道莫尔根岱青现在是否安好?我们过河来谈这件事,就表示我们有诚意,你们也要表示出你们的诚意!”
贾道士寻思一下,对方的要求合情合理。双方既是谈判,就不能斗气,要想能谈拢就得互相让步。
贾道士建议道:“这样吧,我们可以让你们去见朵儿红。但是为了我们的军情保密,路上要蒙上你们的眼睛,见面的时候不许交谈。”
对方通译又开始激动:“你们侮辱了天将的爱新觉罗……”
牛录额真对通译耳语一句,通译马上软了下来:“好吧。我们同意。”
……
该吃后晌饭了。
孙一坐在马扎儿上,朵儿红盘腿在草地上、大氅系在腰间,二人中间摆着一只盘子一只碗。
盘子里是一盘炒蘑菇,碗里是一碗辣椒醋汁。
孙一掰块饼在辣椒醋汁里蘸一下放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道:“照你这么说,你额娘最后见到你阿玛,那你阿玛去世前有没有没让你额娘捎什么话?”
朵儿红放下筷子,警惕地看孙一一眼:“我那时候小,不知道。”
孙一不顾人家的反应,腆着脸还问:“你阿玛会不会通过你八哥留什么话?”
朵儿红哼了一声:“他撒谎!”,便自顾自地喝粥,不再理会孙一。
孙一讨了个没趣,看来通过朵儿红挖点清宫秘史的狗仔想法是落空了,白白落一个尴尬。
闷蛋走上前对孙一耳语一句。
孙一道:“带上来吧。朵儿红,有人来给你送衣服。”
朵儿红猛地抬起头。
远处几名第一营士卒看押着两名正白旗打扮的人,贾道士和余胜之陪同一名正白旗护军正向他们走来。
朵儿红端着碗站起身呆住了。
正白旗护军双手捧着一摞衣物,走到近前举起,朵儿红望着护军拿起最上面一件,摸索一下,轻声道:“这是我兄弟朵朵的衣服。”
贾道士吩咐一声:“不许交谈。”
朵儿红旁若无人地脱掉大氅交给护军,把朵朵的衣服穿上。
衣服有些显小。
去掉朵朵的衣物,护军手中的一摞衣服上出现一支烟袋锅,两袋烟叶,一支火镰。
朵儿红有些发抖的手抓起烟袋锅,满满地装满一锅烟丝。
护军放下衣服,拿起火镰,”啪”、“啪”地打着火,为朵儿红点着烟袋锅。
朵儿红深吸一口,对着护军喷出两鼻孔白烟,连道:“好!好!好味道!好淡巴菰!”
贾道士开口吩咐:“好了。人你们见了,东西也送到了,该回去谈事了。”
余胜之用满语转述一遍。
护军转身。
朵儿红突然对贾道士用汉语道:“麻烦让来人转告我弟弟一声,我一切都好,就是老毛病更厉害了,以后肯定带不了兵了。”
护军停下脚步。
孙一连忙补充:“对,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明白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糊涂起来谁也不认识。”
余胜之将二人的意思当面翻译给护军。
朵儿红咂着烟袋锅,直望着护军走远,同牛录额真、通译一起被人戴上蒙眼布离去,长长地吐出一口烟。
“朵儿红,你不是有一支二尺长的金烟袋锅吗?”
孙一在朵儿红身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朵儿红握着烟袋锅的手一抖,鼻子里喷出的白烟停了一下,迅即恢复正常,并不理会孙一。
……
见过朵儿红之后,爱新国谈判代表非常配合。
对明早派人收尸一事没有任何异议,并主动提出今夜晚间秘密交付三十一匹马及两头羊。
不仅如此,爱新国代表提出他们会额外送来食物、酒肉、烟叶供朵儿红使用,并派出仆人专门照顾朵儿红起居。
同时,爱新国代表要求在双方商谈朵儿红赎金期间,联军方面必须发誓不会欺负凌辱朵儿红。
对于对岸送出食物酒肉的要求,贾道士欣然接受。
对于对岸派出仆人伺候朵儿红的要求,贾道士婉言拒绝,但是表示联军会在俘虏中挑选一名照顾朵儿红生活。
至于对岸提出要求联军方面发誓不欺辱朵儿红,贾道士要求同等待遇:要求对岸发誓如果以后俘虏联军将官也不能欺辱。
对此爱新国代表表示不敢做主,于是双方以蒙文草拟一份誓言,准备交双方高层讨论后再议。
约定好下次谈判时间,爱新国代表便匆匆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