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休养了几日,赵东辰的气色恢复得不错,这病也好了起来。龙平儿见他病好了,付了房钱,收拾行李,这就押他离开客栈,一路北上,去蟠乡镇。
在古代,陕西以北素有北国之称,是个穷乡僻壤、人口稀少的不毛之地。到了明代末年,由于天灾连年干旱,陕北各地更是颗粒无收,十户便有八户饿死在饥荒中。
这一路走来,车轴马辕,赵东辰看到的是丘陵、黄原,干涸的土地龟裂成深褐色的缝隙,秋风萧瑟,百草枯萎,这还没到冬季,便是死寂沉沉的样子。放眼望去,万里无云,蔚蓝的天空,一排排大雁高鸿凄凉,却无人烟,破败的景色,别无人家,那一处山头留下低矮的草房,长满了茅草。
赵东辰不禁感叹,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荒凉。龙平儿行走江湖多年,善于观察,这里闹过饥荒。只不过,这里闹的饥荒,比江南闹的饥荒还要严重,闹到了百里无人的地步。
又走了三日,终于,来到了蟠乡镇。蟠乡镇是安塞衔接子长、延川重镇,自从高迎祥在此建立天下帮,聚集十万民众,而名声大振引起安塞知县马茂才极为重视。只因,高迎祥本是安塞人,建立天下帮的初衷,是为了安抚陕西境内无家可归的饥民,盘下蟠乡镇,也是为了开耕劳作,大兴田园。也因如此,马茂才没有掌握高迎祥起兵谋反的罪名,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赵东辰本是戴罪之身,被龙平儿从杭州千里迢迢押到了蟠乡镇,只因任光弼大人参与沈千万的案子,端了响马山的匪窝。响马山和天下帮,有着不解之缘,这响马山被一锅端了,天下帮怎会不闻不问,理所当然要出面替响马山死去的弟兄,讨个公道。这不,天下帮要抓的人是任光弼,明摆着和当今皇上作对。皇上任命任光弼为钦差大人,破了沈千万的案子,还端了响马山的匪窝,断了天下帮的财路。天下帮也不是孬种,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钦差大人,专打崇祯的脸,向朝廷示威。
赵东辰来到蟠乡镇,他很明白,接下来会有一场宣判,宣判任光弼的罪行。接着,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杀了任光弼。所以,他要认清事实,天下帮针对的是任光弼。只不过,他冒充了任光弼,即便不是任光弼,也逃脱不了助纣为虐的罪名。在天下帮的眼里,大明官都是朝廷派来祸害平民百姓的走狗,都得死。
只是,站在高高的黄原高坡,却令赵东辰有种醉生梦死,有种说不出的喜悦感。蟠乡镇,不足十万立方的小镇,人口多达二十万,在这千里之境,皆是男耕女织、小河流水,生机勃发的景色,却无一人流落他乡,在此过着乞讨的生活。
看来,天下帮在蟠乡镇也有很大的作为,为一方百姓守住了万亩耕地,在这连年干旱的天灾面前,过着自给自足、丰衣足食,令人羡慕不已的农家生活,也算是功德无量。
这里是龙平儿牵挂的地方,来到蟠乡镇,龙平儿在外有多累、有多苦,总会找到回家的感觉,那种挂在脸上的幸福感,是多少金银财宝,也买不到的。龙平儿回到蟠乡镇,像是回到了家乡,这一路被陕西境内闹过的饥荒压在心里有太多的悲凉,这一刻,终于释怀,脸上的笑容花艳百芳,与这儿的乡民笑嘻嘻地打着招呼。只是,赵东辰愁眉苦脸的,也不知道龙平儿带他来,是为了见谁!
在镇上歇足片刻,龙平儿押着赵东辰去了天下帮,秘密安置在蟠乡镇的社堂。
天下帮在蟠乡镇聚集了十万民众,这十万民众都是天下帮帮外弟子。何为帮外弟子,通俗一点就是,闲暇时种地,有帮主指令就会聚集在一起,牢牢记住帮规、帮训。除了帮外弟子,犹如一盘散沙,盘踞在蟠乡镇境内、境外,还有一批帮内弟子。这帮内弟子,按照现代人的思想,是领导。领导也分三六九,帮主是老大,老二是副帮主,老三是护法,老四、老五就是大小头目,以及专门管理帮外弟子的班长、组长。
只因,天下帮目前还是掀不起大风大浪,只能秘密行事,以结帮拉派的形式,针对朝廷,做出一些惩治贪官污吏的小打小闹。所以,这帮主还没到浮出水面,公然挑唆对抗朝廷的地步。也因如此,确保天下帮核心领导的人身安全,是件容不得出现任何纰漏的大事。
按照惯例,龙平儿先给赵东辰蒙上眼,接着五花大绑把他扔进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天下帮安置在蟠乡镇一处极为隐秘的总舵。待赵东辰被人松了绑,摘下眼圈,这才发现一人高高在上,左右是十几位,看上去不太面善的江湖英雄,个个瞪鼻子上眼瞅着他。
赵东辰见那人虎座雄椅,面如阎罗,满扎子黑胡,不喜言笑不怒而威,高座在堂,足以号令群雄。在其身旁,杵立着一位和颜悦色、奇秀俊才,此人便是诸葛亮的后裔子孙,诸葛焘,足智多谋不可小视。
赵东辰被这满堂威武气势,吓得魂不附体,愣是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却也不知如何开口说话。倒是龙平儿习以如常,一身侠女,道:“平儿拜见帮主,军师,各位前辈。”
高迎祥点了点头,道:“平儿一路辛苦,此去杭州,可曾捉拿害我贤弟的狗官任光弼!”
“回帮主,我和二哥按照军师的吩咐,先买通沈建华,在天香阁布下天罗地网,捉拿任光弼。只可惜,任光弼被人换了身份,此人便是他。”龙平儿指了指,跪在堂下,吓得不敢抬头的赵东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