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息一声,无尽感触从心涌出,对她说道:“姐姐此去路途遥远,还望姐姐好自珍重。”
“多谢娘娘美意,贱妾自当如此。”她再次向我福身行礼,看她今日种种行径我已笃定当日北苑她实是装疯买傻,更确定北苑那次大火源自于她,因而在她抬步前行时出言问道:“姐姐,妹妹心中存有一虑,姐姐可否为我解除此惑?”
“娘娘请讲!”
“姐姐不恨她吗?”
“恨!”
对于彼此心知肚明之事无须多言对方也能明白,尽管楚氏已去,尽管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些年,尽管她看起来对任何事都已经冷淡如霜,真当提起此事那平静的秋湖还是泛起涟涟波浪。
她慢慢转过身来,对上我的目光说道:“可是恨又能怎样?能换回我木家的本该有的荣耀吗吗?能换回我十数年的光阴吗?不,不能够了,从我天真的踏入这宫中开始一切就已经改变,纵使再怨再恨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更何况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我又为何要抓着不放呢?为那么一个人,不值得!”
“我明白了,谢谢姐姐。”
怨不得她此前在怡春殿一直装没醒过来,她本是纯良之人,不似楚般离险恶之辈,纵使当年是楚般离害得她生不如死她也不愿落井下石,在丽妃结果了楚般离性命之时再给她补上一刀,因为不值得,所以她只好选择沉默,只能选择沉默。
“不必。”木秀边说边转身离开。
她的声音依旧生冷,在这泛着秋风的宫墙里不免有些萧瑟之感,终是回想起什么才转过来对我说:“娘娘,贱妾知道您是善良之人,既能不问情仇去保护一个无辜的孩子,想必也不会去伤害别的人对吗?”
“姐姐何出此言?”我虽有疑惑,却未直言相问,而是这么着问到。
木秀并不躲闪,直接回我:“娘娘不必装糊涂,我知道您在查刘易升和阿离的底细,如今既要走了,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当日那把火是我求阿离放的,为的只是将我从冷宫弄出来。娘娘,贱妾知道您是好人,必不会去伤害他们,如今要走了,也没什么好为他们操办的,只求娘娘能看在贱妾的份上,往后对他们多加照拂一点!”
好个聪明的木秀,明明担心我会去动那二人,却换来这么漂亮的一番说辞,说到底还不是心存顾忌。
望着木秀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心间一团浊浪逐渐排开。
她如此颖慧,怨不得当年丽妃之事丽妃自己尚且不知,她却能嗅出味来。
怨不得冷宫数十载,叶氏、裴氏等一进去就一命呜呼,她却能独善其身,十数年安然过活。
只可惜,如此玲珑一个人,白白在这死寂的宫墙耗费了半生,甚至于下半生也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木秀走后的那天傍晚,我刚用过晚膳,就听见外头起了匆忙细碎的步伐,接着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待唤来竹轩一问方知是九皇子慕清晗殁了。
具体原因尚不清楚,只听传言说是上回落水后一直没大好,听到楚般离去世的消息后愈发病得重了,今儿个一个不好没能挺过来,这就殁了。
一个没挺过来就殁了?
说得多么轻巧!
那样一个孩子,纵使母亲的离世对他打击很大,至于毙命吗?
杨丽华,你是否也太狠毒了些?
楚般离已死,你为何连一个孩子也不肯放过?
如此急匆匆下手,真就不怕报应不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