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皇城中红叶凋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不断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位衣裳褴褛的老妇人正颤巍巍地走在街上,她已好几日未进食了,饿得面无血色。她靠在一棵树干旁,随意从地面抓了一把落叶,想要塞进嘴里。
突然,她手中的叶片动了起来,好像有什么被包裹在了里面。她正想拨开看看,但那东西却先一步咬开了叶片,冲着老妇的门面飞了上去。
她惨叫一声,面目顿时变得狰狞可怖。飘蛊吞噬着她的血肉,钻入她的身体。很快,她便倒在地上抽搐起来。惨白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她全身的经脉中,有黑色毒液不断来回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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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玄殿是风城专用于占卜祭祀之所,里面摆放着许多珍贵典籍和器物。但是不知何时起,风城的玄学日渐衰弱,如今这风玄殿也不过是落寞一隅,鲜有异士出没。
慕忘从风谷取回蓍草后,因查探风傀儡之事,将占卜一事搁置了许久。直至今日,他才召集众臣,开测国运。殿外一片静谧,正午的地面被日光烧得发热,只偶有几丝凉风拂过。有两人正朝着风玄殿走来,这一慢一快,却是撞在了一起。那步子快的险些摔了下去,被另一人扶了一把。
慕嵩定眼一看,笑道:“原是苏相。哎呀……这人老了,眼神就不好使。要不是苏相扶了一把,这老骨头可就摔惨了。多谢多谢!”
“慕大人客气了。”
二人又是你让我让了一番,方才分开。众臣进入时,慕忘已将五十根蓍草交给了栖迟,在帘外静静坐着。
烛光之下,淡淡的雾影于白帘之上显现。它们在那些蓍草之间来回穿梭,轻轻拨成两堆。而后又经历了三变,众人在外看得一脸茫然。
一刻有余,帘后的烛火方才灭了下去。几丝灰白色的雾气从帘缝中滑出来,在众臣面前重新聚成了人形。他对着慕忘躬身一礼,肃然道:“本卦是为天山遁卦。异卦相叠,乾为天,艮为山。天下有山,山高天退。”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只有慕忘反复推敲着最后四字,“山高天退?”
侧立的慕嵩却是猛然一惊,什么山高天退,分明指的是个“嵩”字!他双腿战战兢兢,差点一软跪下去。这个栖迟,占到什么不好,偏偏暗示个嵩字。万一王真起了疑心,他这个慕家之主可就完蛋了。他现在只想当即跪下大呼冤枉,但又怕太过招摇,反而显得心虚。
苏幽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晃过慕嵩身上,却问栖迟道:“作何解?”
“下下卦。”栖迟缓缓摇头道,“阴长阳消,君子当明哲保身,伺机救天下。”
苏幽几步出去,走到了慕嵩身边。他突然轻拍了一下慕大人的肩膀,慕嵩吓得一抖。苏幽道:“慕大人啊,你有何看法?”
“我、我……”慕嵩结巴了两下,咬牙道,“栖迟大人所言滋事甚大,自当戒备,我慕家誓死护卫王族!”
“小小蓍草,就能妄测国运?”司空夫人质疑道,“栖迟大人未免轻率。”
“简单的数策之术本测不得家国大运,但栖迟才浅,未及神人风角鸟占。”栖迟意味不明地笑道,“只能算个大概罢。”
栖迟一脸“我不行你来”的模样,倒是狠狠堵了司空夫人一番。慕嵩赶忙上前打圆场,他单膝跪在慕忘身前,请求道:“既然风城许有大动。这小女的婚约……还望王尽早决定。不管将来发生何事,慕家永远是风城后盾。”
“看来慕大人,还比君子,更懂得明哲保身。”苏幽一笑。让慕忘尽早履行婚约,既能多攀一分亲缘,又能消除慕忘的疑心。慕嵩胆子虽小,这几年却是精明依旧。
几人正聊着,一个侍卫突然跑进殿来,他跪伏在地,“不好了,城中发生蛊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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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残留的飘蛊不知发生了什么病变,不仅会将毒素注入人的血液中,竟还让蛊毒拥有了传播之效。仅仅半日,外皇城就聚集了一大批染上蛊疫之人。
“怎会这样……”司空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四肢的经脉已经全数染上了黑色,很快就要蔓延上脖颈。他咬着牙,整个人缩成一团,在风中瑟瑟发抖。
蛊毒发作的情形,她再熟悉不过了。她常常看师父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却又只是咬牙皱眉,不吟一声。周围哀嚎声此起彼伏,可眼前之人小小年纪,已有了这般隐忍的毅力,不知又是受过多少苦的。
师父有数十年灵力为基,压得住蛊毒,但这些人就不行了。
司空焰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体里传递灵力。那少年眼中原是提防的,但灵力将他体内的蛊毒暂时压制住了,他的眉头顿时松了不少,“谢谢。”
远处过来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内一人尖声道:“都给我抓走——”
马车后还跟着一辆巨大的铁笼,侍卫们毫不留情地将染了蛊疫的人丢进笼里,很快就挤了满满一堆。
少年贴着墙站了起来,侍卫围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退了几分。
“快走——”侍卫对着那少年道。
他似乎有些不愿,聪明地躲到了司空焰身后。慕锦正趾高气昂地指挥着侍卫,目光却突然扫到了司空焰,她微微吃惊,眉间凝成一团。她本是为了在慕忘下令之前,提前解决这批愚民,好让慕家还能得个为王分忧的名声,自己的婚事也能顺利些。
慕锦挑眉道:“你们司空家也想插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