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只有断断续续的虫鸣和时有时无的狗吠声。
满儿躺在床上,床幔低低的垂下来,这个时辰,想必爹娘也一定睡了,不会有人来打扰她,她正好可以自己一个人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捋一捋。
如果有人要问满儿是谁,恐怕连她自己也很困惑,对,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三年前的一个雨天她打着伞去书店,忽然从胡同里窜出一辆车,没来得及躲闪,她被车撞在了地上,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是倒地之前灰蒙蒙的雨丝后面一辆黑色的轿车。
之后的事情她全不记得,再醒来时,她就躺在这张床上,睁开眼看到的青灰色的床幔和旁边斑斑驳驳掉了漆的木头圆桌和圆凳让她一下子愣住了,这是哪里?爸妈什么时候买了这种古香古色的家具?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是新的呀!
接下来的事实犹如五雷轰顶,她穿越了,对,被车撞了之后她就穿越了到了这个地方,满儿觉得老天爷真是和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满儿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因为睁开眼过了没多久,当她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搞清楚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种基本生存问题时,有个尖厉的中年妇女的声音透过屋子里一扇窗户传了进来,“满儿,你这个死丫头,太阳都老高了你还不起床?”,她的脑子还晕晕的没反应过来时,身体却打了一个寒颤,窗外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自己这副身体这么怕她?
嗯,老天爷这不马上就给她答疑解惑了,她在这个世界是叫满儿吧,那窗外的那个女人是谁?
她扶着头小心翼翼把身上盖的那层薄薄的被子掀开,穿上地上唯一一双鞋子,走出屋子,看到一个穿着紫红色斜襟镶黑边上衣和裤子的女人站在窗子下,她试探着说,“你是……”。
“死丫头,你还没挨打够是吧,我再说一遍,我是你娘,你再敢不老实瞎跑出去闹腾我还打你!”
那女人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说。
哦,这是她在这个世界、这副身体的娘啊,有话不会好好说么,是娘那就是呗,我又没不承认,张口闭口就要打我干什么。她心里暗暗嘀咕着。
好汉不吃眼前亏,可不能为了称呼挨了打,她张口,小心翼翼地说了句,“知道了,娘。”
那个中年妇女愣了一下,说,“哟,看来挨了打就是乖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你那头和脸,出去别给我丢人,呆会我领你去跟人家学绣花”。
她醒的时候头上是带着伤醒的,脸也不知道为什么肿的一块青一块紫,根本看不出这张脸本来什么样子,要不是自己还有呼吸,她看着那面破铜镜里的自己,她会觉得自己也许穿越成了鬼了呢……
她娘后来告诉她说,那是她自己不小心撞到桌角上弄得。还没来得及思考和调动回忆来回想一下自己这个前身是怎么撞到桌角上弄得面目全非,她就开始了整天低着头学绣花。
本来她还暗自庆幸自己前身这个七岁的小姑娘好歹还有爹娘,有爹娘意味着有人管啊,不会受冻挨饿,可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在这个不大的小四合院里,整天充斥着醉酒声、吵架声、打骂声,爹永远是醉醺醺的,娘永远都做好了和爹吵架的准备.
满儿觉得自己穿越来的这三年,就没有一天耳根子清净过,也没有一天没挨过骂,骂她做饭做得不好吃,骂她洗衣服洗的不干净,骂她睡得早起得晚,一开始满儿觉得自己做什么事情都要挨骂,后来就习惯了.
她绝望过,一个人在深夜里偷偷哭过,也无数次的暗暗祈祷这是一场梦,闭上眼再醒来时也许又躺在自己家舒服的大床上,爸爸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妈妈在厨房做早饭……可每次希望都落空,什么都改变不了明天醒来干不完的家务活和绣不完的布。
既来之则安之吧,否则她能怎么办呢?逃出这个家去?她没这个胆量,她都不知道出了这个家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她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个现实,她不停地学习各种东西,学着绣花,学着做饭,学着裁衣,学各种能学的东西,满儿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娇生惯养的女儿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只能努力的学习各种技能以应对变化莫测的将来。
幸好这里的语言和文字对满儿来说都不陌生,而且自己这个身体似乎也有一些残存的本能来帮她在这个世界里顺利的生活,好歹不会让别人发现她的怪异。
今天白天满儿听到大门上有人敲门,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像是来化缘的老和尚,他盯着满儿看了好长时间,然后双手合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既来之,何又生得如此。
满儿还未来得及反应他这句话的意思,娘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死丫头,外面什么绊住了你?还不赶紧进来绣花?今天布坊的人就来收布,绣不好拿不到工钱你就别吃饭了!”,满儿回头应了一句,再转头时,那个和尚已经不见了。
回到绣棚旁边坐下时,满儿还是恍恍惚惚的,那个和尚是谁,他知道什么,他为什么要说那样一句话,那句话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是穿越来的吗,满儿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下子打翻了的马蜂窝,嗡嗡的响,心不在焉的,眼前的世界似乎模糊起来,绣花时扎伤了手也不觉得疼。
好容易挨到了晚上,估摸着爹娘都睡觉来了,她终于能一个人喘口气了,她躺在床上如同烙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