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猛然间惊醒,面上还挂着惊恐,可眼中却是寒意四起,有如寒冷的冰窖一般,刘嬷嬷心里一惊。
她才十三岁……不该有这样的眼神才对……
可终究也只能叹了口气,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如过去的三十余深夜一般,不敢深究,只当大小姐是做了个噩梦才会如此,好一阵轻声细语的抚慰着。
刺骨的寒、冰冷的雪在素婕睁开眼的一刹那间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漆黑如墨的夜晚也多了一道昏黄却温暖的烛光,唯一不变的,是屋外呼啸而过的风!
这里不是御花园,也不是景仁宫,而是国公府,是她出阁前的卧房。
呆了好一会儿,素婕这才从梦境中回过神来,如今的她还不是皇后,这世上也还没有霁儿。
心里有些难以抑制的失落,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望着妇人那张逐渐清晰起来的神色焦急的脸,素婕鼻头一酸,坐起身来,想也没想便扑进了对方怀中。
是的,她还活着。
过去一月,她每晚都有这样的心惊与怀疑。
刘嬷嬷早已是心疼不已,素婕突如其来的举动更是惹得她也一阵鼻酸,手忙脚乱的环抱住怀里那瑟瑟发抖的女子,轻声的抚慰着。
两人都在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好一会儿平静下来之后,素婕这才直起身子来,出声问了刘嬷嬷这么一句。
刘嬷嬷是她的乳母,自她出生那天起便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平日里对她更是百般照顾与疼爱,哪里见得她受这样的委屈,眼眶早已经湿润了,却也强忍着不哭,只是不想让大小姐徒增更多伤感罢了!
借着点烛而背过身去,听见问话声,小心的擦干了眼里呼之欲出的泪花,又将红珊瑚所制的烛台上的十一支蜡烛都点燃后,心绪也平静了些,这才回答到:“刚过四更天,还早着呢!”
听不出来曾哭过。
屋里亮堂起来,周围的所有物件儿都渡上了一层烛火柔和的光芒,再没有了御花园中的冰冷与萧寂,这倒让素婕更多了些安全感。
“老奴去让人打水进来给小姐擦擦身子,您裹着被子,别受凉了才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寒冬腊月里,可将就不得!
刘嬷嬷探身过去,将床榻上那被她踢开杂乱堆放着的被子理理顺,又给她披上,裹严实了,只留下个脑袋,这才心有忐忑的转身出门去了,素婕也就这样乖乖的呆坐在床榻上,只是思绪已然飞远。
就在一个月前,她还身陷皇城后宫,住在奢华秀丽的景仁宫内,是三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为何说三人之下,因为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两宫不服老的太后!
霁儿是她入宫三年后生下的孩子,也是她入宫七年来唯一得以出生的孩子!
刚过完四岁的生辰,本该活蹦乱跳的年纪,却在一个北风呼啸的雪天里,莫名其妙的坠入了御花园里的那口老井之中,待小太监将其打捞出来的时候,小小的身躯都已经僵直了,脸上还留着死前惊恐而痛苦的神情,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如纸一般,脆弱得仿佛一戳就能破个窟窿!
她跪在雪地里,抱着这小小的身躯哭昏了过去。
霁儿,她活泼可爱的孩儿,从此再没能开口奶声奶气的叫她一声“母后”!
他才四岁……
“皇后素氏,得沐天恩,贵为国母,然其恃恩而骄、恃宠放旷,纵私欲、进谗言,结党营私、弄权后宫,戕害皇子、威胁嫔妃,有失妇德,难立中宫,经哀家查证,现论已定,实属十恶不赦,今革除一切封号,加恩赐令自尽!”
就在霁儿离世不过两个月后,也同样是像现在这样一个寒风肆虐的夜晚,一道懿旨,一条白绫,她含恨而终!
再次睁开眼睛,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地府的恐怖与阴森,是该喝孟婆汤、过奈何桥、跳入轮回,重复人间疾苦……却不想再睁眼竟已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回到了还没嫁进皇宫的时候,回到了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
是上天知她死得冤枉,知她心有不甘,知她大仇未报,所以才做此安排的吗?
多么大的恩赐啊!
自打重生以来,过往的一幕幕像皮影戏一样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浑浑噩噩间,已经过去了将一个月。
素婕冷笑出声,眼里的冰凉如决堤的洪水般蔓延而出。
这一个月来,她每天都生活在重生的喜悦与前世的痛苦之中,仿佛一双巨手,要将她的灵魂撕裂成两半,一半欢喜,一半哀伤。她不敢入睡,不敢睡得深沉,怕再睁眼,自己还在深宫里生不如死的度日,更怕自己怀里抱着的,是霁儿僵直的身子,可每一晚,她都会梦回前世!重复的经历些前世的痛。
而这一切,她不会忘记是如何造成的。
这一世,素婕该怎么活才能摆脱世的悲剧?
心中纵有迷茫,却更多了几分韧劲和坚定!
重生归来,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只知委曲求全的素婕了!
刚过了四更天,清芷园里便忙碌了起来,尽管北风呼啸,走廊上仍旧可见缩着脖子,来来往往的下人。
得了令,小厨房忙着烧了热水,大丫鬟柳叶带着两个二等丫鬟在浴室做着梳洗的准备,找了干净的衣物,点了熏香,又在浴桶里洒了春日收起来的凝干的玫瑰花瓣,浴巾、梳子、香膏……一切都要准备齐全。同为大丫鬟的柳心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