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
那个人偶尔会看向我。
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话,也从来没有在正面看我。他一直都只是远远地看着,说不定只是恰好看着这边的风景吧。
会能这么想的我,觉得无比的痛苦。
那个人,不,兄长他大概是讨厌着我的。讨厌我的长相,讨厌我的血脉,讨厌我的才能。
对于我,对于我所在的这个地方——
他真正看着的、真正执着的,只是我的“术”而已。
我只有这个了。
所以永远的隐藏起来吧,将我的所有隐藏到内心的最深处、直到默默地死去。
只要继续研磨术式就好了,那样的话他迟早会再看向我这边。不要去寻求兄长的宽恕、也不要去渴望着兄长的答复。
——因为我很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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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
约三十平米的宽敞房间,竖立的一根根蜡烛忽明忽暗。
透过被风吹起层层帷幕的间隙,隐隐约约似乎能看见月的一角。
这一天的夜里,和往常并没有区别。
家族里的长辈和优秀的小辈汇聚在这里,和往常一样商讨着近期大大小小的事物。
虽然端坐在主位上,但从来都不需要我做什么。
只需坐着就好了。
不用开口、也不用睁开眼。如非必要的话,甚至连呼吸都不需要。
隔着厚重的屏风,在那边看来我只是飘忽的人影吧。比起下一代家主的身份,我更多的只是一个象征。
只需要在最后默默地点头即可。
谁也不会期待我给与更多的答复。
然而——
“啪啪啦啦”急促的脚步,被打开的一扇扇房门。最终,带着某个信封的门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似乎是外门某一家的事情。
按照规矩应该先呈递给我才对,可实际上所有的情报都汇聚到了上一代的宗主、即是我的“父亲”手上。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我不反对的话,大家都不会多说什么。
按照惯例在最后点头就好了吧,这么想的我忽然听见——
“那臭小鬼!”
“父亲”恼羞成怒的声音。
接着,那封信通过侍从流转到我的手中。
“——太平道门生,墨藏书。”
信的左下角歪歪扭扭地写着这几个字,而信的正中则是用血铭刻着封禁的咒符。
咒符冗杂而诡异,以“父亲”的资质短时间内确实难以解开。
我抚摸着他的字迹,上面还残留着他的灵气。感觉就好像是专门写给我一样,很开心。
“……解开了。”
既然是信封,里面也只是信而已。
关键是信的内容。
“父亲”诵读一遍后,房间里一片哗然。在激烈又短暂的争论后,我熄灭了房间里的烛光。
该得出结论的是我,因为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会后。
“这种事情由我来做不就好了。”
在大家都离开后,依旧坐在次席的“父亲”说道。
“藏书说的事情我们都可以答应,但根本不需要按照他的提议去做。你没必要附和那家伙。”
“下决定的是我而不是父亲,我才是下一任的家主。”
在当代家主不管理事物的现在,我才是这个家族的意志。
“确实是这样。但是你也应该清楚,那个家伙绝不会感激你的。”
别说感激了,甚至都不会看向这边一眼、不会对我说上半句话。
只是一想到这些,我就想死。
但对我来说,足够了。
对于污秽的我而言,这样真的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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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国。
四国的名门、犬塚一族深处某个锁死的地下室。
空旷的地下室里除了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就连老鼠和蟑螂都不愿意待在这种地方。
即便如此,这个地方还是有其存在的必要。
那个“东西”,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脏。
按照现代除灵体系,这世间的万物被粗略分为三类。身为灵种之顶点的“人”,人死后转化而成的“鬼”,以及除此之外的“妖”。
而她——
犬塚梨花是人的同时,也作为妖怪活着。
半妖,这是关于她这一类人的统称。
但和一般后天的半妖不同,犬塚梨花并不是因为身体内封印着妖怪才成为半妖。
她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是半妖。这在樱国里,被认为是极其罕见的“返祖”的现象。
身为人子,却有着兽的躯体。灵气和妖气混杂着,既无法修行和使用除灵术,也无法像妖怪那般吞食日月之精。
以人的角度,她的长相和血脉都太过污秽;而以妖的角度,她又太过纤细薄弱。
被人所畏惧和厌恶,同时也被妖鄙夷。流着人和妖混杂的污秽之血的她,从来都没有被两边的世界接受过。
即便如此她还活着,即便如此她还是渴求着美好。
——哗啦。
锁着的巨大铁门被打开,这是两周内梨花第一次看到月的光芒。
一个男人的阴影走了下来。
“梨花酱,我又来了。”
他、犬塚光正,是犬塚家年轻一辈中最天才的人物。
“有没有想哥哥啊。哥哥我啊,可是一点都不想看见你啊。”
嬉笑的时候,光正猛地一脚踹向梨花的肚子。
没有哭泣也没有反抗,因为梨花就连悲鸣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