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柜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子跟前,我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来喝了。
然后歇了会儿,我看见窗户外面有阳光照进来,不见得有多浓烈,却也已有了切实的暖意。不像冬天最冷的时候的太阳,即使照在身上也是冷的。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于是我扶着墙往外走去。光着脚。因为懒得再扶着回去穿鞋。
走出房门,扑面而来的阳光毫不吝惜地将暖意布满我的全身,舒服得让我不禁眯了眯眼。
地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雪,不过看起来也只是强弩之末,在这样的阳光下不到两个时辰就会融化殆尽。
我突然起了兴致,不管自己的腿此刻有多软,抬脚就往雪里踩。
果真,一踩一个洞,还是脚丫子形状的洞。
我好像突然被自己逗乐了,不管脚上沾的泥土和草屑,干脆又踩了一个,然后就这么一个一个一直踩到梨花树下。
我抬头看梨花树。它身上的积雪也已经几乎融化完了,只剩几个枝桠里还留着些许残雪。
我伸手摸了摸它的树皮。
“昨天踢疼你了吧?”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它道歉,“对不起啦。”
“都是酒喝太多了,以后保证不再贪杯了。”我把额头与它抵在一起。
“.……只是,”我咽了咽口水,“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希望不要招惹上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才好啊……”
我只记得,那人身材好像不错,然后穿了身白色的衣服。这样的话,倒是有几个人选……
比如双尘师兄。我想象了一下我抱着双尘师兄亲亲的画面……太阳穴一跳,又咽了咽口水。
再比如风虞……我背后霎时冒出一层冷汗,一股寒气从脚底涌上脑门。
再再比如尘梧……
……
怎么感觉如果是这个真的会死一死……?
就在我为那个人到底是谁而捉急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我背后方向炸了开来:
“哎哟喂我的大小姐,病还没好全这光穿件里衣就跑出来了?哎,怎么还光着脚在雪地里踩?!”
我赶紧扯出一个谄媚的笑转身去准备跟碧白大佬认错赔不是,刚把头扭过来,身子才转了一半,我就像是被点了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个人,那个从碧白身边离开,正快步向我走来的人,是谁?!
眉如远山,眸似星辰,唇若丹朱,肤胜凝脂。不如尘梧仙气凌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多了一份如玉的温润,举手投足间的温柔,能将人生生溺毙。
我想骗谁。他的外貌虽然因为年岁的增长有些变化,但五官的轮廓基本没怎么变,我怎么会不识得!
我眼看着那个人一步步近前,心脏如同坠入万丈深渊。
然后身子一轻,又被他横抱了起来,往屋里走。
我的视线刚好定在他瘦削的下颚上。这三年的成长,无疑让他的外貌变得更加出色了。可惜,我没办法再是以前那个我了。
我闭上眼,并不做反抗。
谁我都想过,但就是没想到,或者说不敢想,会真是他。我与他之间,原本便不可收拾,再加上那晚的事,又怎是区区不可挽回四个字就能道尽。
掩在袖中的手攥成拳头,许久没修剪而有些偏长的指甲陷入掌心,留下几分隐痛。
我感觉照在我身上的温暖的阳光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阴寒让我不禁抖了一下。
环在我身上的手臂紧了紧,脚步声愈疾。
不过片刻之后,我便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被窝,里面还残留着最后的一点余温,说不上暖,也说不上凉。
他帮我把被角掖好,然后用手捧起我的脚,拿什么柔软的东西细细地擦了一回,用手焐热,再塞进被子。
接着,他便出去了。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睁眼,只不言不语地任他施为。
不是不想见,当然,也没有想见,只是我的性格让我无法去直视一个与我有过纠缠但最后结局是两厢伤害的人。
两厢伤害。其实说起来,从一开始直到现在,包括我所说的纠缠,这种事都是我在做吧。纠缠他,纠缠自己。伤害自己,伤害他。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柳奈鲤遇上他,就是变成这个样子了!……
三年前告诉自己要结束,结果放不下,只好不去提不去想,压抑到最后,一壶酒就让自己爆发,又偏遇到了正主。这样一番胡闹之后,或许才真是能够放下的机会。毕竟……
我睁开眼,回想方才看见他那一刻的心情。
惊讶,张惶,恐惧,后悔。唯独就是没有喜悦。
真的放下了?我问自己。
没有回答。
丹田中的真气突然小小的波荡了一下。
有人来了。
我将视线移到门口。
又是他,手里端着一碗药过来了。
我将视线移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他见我起来了,将药碗在桌上搁下,过来在我的背后垫了个靠枕,又将被子拉高,把我裹得严严实实,才把药端过来,侧坐在床边,盛起一勺药液,吹了吹,送到我唇边。
我抬眼看他。如玉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见我看他,微微弯了弯唇角,勾勒出一个不怎么像是笑的笑。一双浩如烟海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果然变了。
没等他几乎微不可见的笑完全绽开,我便从他刚刚裹好的被子里伸出手,接过药碗,埋头便喝。
为了不失药性,枯荣苑熬出来的药都是不等放温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