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珏的父亲把张珏叫到杨桃树下,说有话要对单独对女儿说。
他今天满脸红光,一改往日的颓废相。一身崭新的黑色的西装,里面里浅灰色的针织毛衣,皮鞋擦得锃亮锃亮的。头发也是梳得一丝不苟,胡子更是让剃头铺的师傅修得精致。
他看了一下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了的女儿。女儿整整低了他一个头,显得有些娇小玲珑。她精心地盘了个便漂亮的丸子头。特别穿了一件喜庆的粉色的呢子中衣,白色的胸口有点缕空的紧身毛衣,下面是一件牛仔裤。这身打扮更衬得她肤色白嫩,吹弹可破,五官也柔和俊俏。只是略显单薄。女儿显然今天的精神状态很好,一直笑容挂脸上。
他今天心情好,少有的考虑了女儿的感受:他怕接下来的话女儿不能接受。他特意放低了语调,使听者更容易接受。他说:
“天快要黑了,你要不要跟小俊先去吃个饭?”
张珏抬头望了一下围墙外面,果然树影朦胧,黑幕降临。院子里也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灯光。玩累了的小屁孩们也都跑进了偏房那里找吃的去了。一群上了年纪的长辈们散坐灯光通亮处高谈宽论。只有他们父女站在杨桃树下的阴影里没有人留意。
张珏收回目光,仍是不敢正眼看着父亲的眼睛。她把目光对着父亲刚修整过的下颌。倾听父亲接下来的说话,没有出声。
“还有几个钟头就过12点了,看的吉时是早上5点。你也知道的,咱家只有你弟这棵独苗苗,而且你弟媳也己经有了身孕。我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任何的差池。诸多方面都要考虑周全。”
张珏不明白父亲究意要说些什么,要作这么长的铺垫。态度十分的诚恳,甚至有许些的恳求的意思夹杂在里头。她仍是没有出声,她感觉如此“低声下气”必有事情相求。她心里想,能够帮上忙的,自然也乐意去帮这个忙啊,犯不着父亲如此郑重其事地过来叮嘱自已吧!果然,父亲句斟字酌地说:
“所以我希望这一段时间内你能在外面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嗯?”张珏一时还绕不过来。
“我是说从12点到5点钟这段时间,你最好能在外面找个地方待着。”
张珏总算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敬神的时间女子不能入内,这是规矩她理解,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自古及今的礼节如此,任她也无法改变。
“我不进内堂便是。”她说。
“不单是内堂、偏房,这院子也不能待,最好你弟他们进门的时候,你能离远点,看不到听不到最好。”
“为什么?”张珏一时难以接受。这弟弟结婚,弟媳进门,为什么要赶她出去。
“那姐和妹?”
“她们不在此列。”父亲回答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为什么就我必须离开,我是得罪了谁还是防碍着谁了?”
“对,一会带上小俊。”父亲没有给她解释清楚,只是声音渐渐变冷,还加上了一句。
“怎么就又把小俊扯上了呢?”
张珏觉得有点不可理喻。小孩子才这么一丁点大,能关他什么事呢,怎么事事都针对着她们母女呢?
“爸,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个解释吗?”张珏激动,声音变得有点大了起来。
父亲的笑容也退了去,换上一副厌恶的神情,他把头转向了一边,说:
“这事用不着解释,叫你怎样做,你照做就是。”
“如果我说不呢?”张珏倔脾气又上来了。
“这事由不得你!”
父亲有点气急败坏,没有任何解释,转身走了。
张珏母亲听到他们父女的争执声,放下手头上的事儿,急冲冲走了过来。
丈夫走了,女儿还站那儿泪眼婆娑。她自然知道所为何事。但这关系到儿子“往后的幸福”,她不得不慎重。取舍之间她不得不偏袒儿子这边。
她执着张珏的手,说:
“这不能全怪你爸,你爸也是听从了老一辈才这么说的。你也知道你弟弟就一独苗苗,他的婚事容不得一点点的冲犯之事。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我是他姐姐,我怎么会冲犯他,不是还有大姐和妹怎么就不提冲犯之事,不吉利之事都推到我头上来?”
“这事是你康伯和泰伯他们说的,说你是未嫁大姑。主要是玲珑而且她已经有了身孕。”
母亲没有直白说明,可能是怕说及不吉利的话,也可能是为顾及女儿的感受。但张珏还是能从母亲的片言片语中听出完整的意思:她和她的儿子分别冲犯了弟媳方玲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因为她是未婚的大姑而且是未婚先育。大姐和妹妹因为没有什么出格之事,所以不在此列。而她儿子小俊则是无辜受了她的牵连,跟着受排斥,受嘲笑。
“妈,你跟他们说一下,看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母子等他们迎接队伍回快回来了我们再出去,你看这腊月寒冬的,这镇上又没个旅馆,叫我们往哪住?”
“找个人家将就一个晚上,明一早再回来。”
“妈,这说的倒轻巧,家里都不容别人家谁让你进?”
“想想办法总是有的嘛,不行的话我去帮你问问。”
“我不去!”
母亲不知道张珏说的不去是哪个意思,是不去找暂住的地方还是根本就不肯出去。她从小就专宠儿子,在对待儿子的事情上她容不得有丝毫的瑕疵。就是自已的女儿也不行。对于女儿的“忤逆”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