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旗倒向乾位,口诀响起,顾越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顾昭竟已悄悄布下阵法,此时阵盘上的纹路亮起,阵法开启,将她围入其中。
顾越面上分毫不乱,静静立在原地,不肯轻举妄动,同时口中沉声唤道:“国师。”
老道仿若未闻。
顾越提高声音,愈发威严道:“国师,孤要你,破开此阵。”
老道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接着站起身来。
顾越心中一喜。她清楚这老道虽其貌不扬,却也是个得道高人,对付顾昭,当是绰绰有余,否则,就算他确是真仙派下来的人,她也不会轻易让他做了国师。
谁知老道弹了弹耳垢,竟然自顾自地走了。
顾昭手里捏着一粒扇骨化作的墨黑棋子,笑吟吟道:“老阿公已然说了观棋不语,又怎么会插手。”
“你方才是故意的。”顾越美目大睁,笃定道。
顾昭慢慢摇了摇头,用虚骨扇点了点不远处几案上的帛书。帛书掉落在两人之间的台阶上,玉石相撞,发出珠玉落盘的声响。
“你早就站在了棋盘上,何须我拉。”
顾越冷笑一声,扬声唤道:“来人!来人!”
殿外候着的宫婢们很少听到陛下用这样几乎可以算是气急败坏的声音说话,慌忙从殿外跪行进来,生怕触了什么霉头。
小雀低着头跪在乌压压的人群里,两颗眼珠子转啊转,心下又急又好奇。
陛下自登基以来,什么时候生过这样的气,莫不是因为二公主那身衣服……
可也不该发这样的火。
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台阶上,须臾便被人捉住目光。
二公主仍旧穿着那身三不着四的道袍,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对着她微微笑了笑。
小雀连忙低下头去。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她家主子真的是……
顾越看也不再看顾昭一眼,兀自道:“把临安王喊来,孤要下诏书!”
“陛下……”领头的王嬷嬷诺诺道。
“去!”
王嬷嬷侧头使了个眼色,两个小丫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临安王?”顾昭合上虚骨扇,敲在手心里。
做戏做全套,有了姐姐,似乎有个临安王也合情合理,只是不知秘境中的这一个临安王会不会比这个“姐姐”更像一点。
临安王很快被请来临华殿。顾越站在阵中,分毫不敢动,只能唤道:“王叔,替孤将这阵法破开。”
那匆匆被喊来的临安王披着一件玄色外衣,像是刚被人从床榻上拎起来,眉眼里确有几分临安王的清雅模样,身段气质却更像是个得宠的面首。
有趣的是,这个临安王,是个炼气三层的小修士。
顾昭感觉自己在照一面碎裂了的镜子,镜子里的人影通通扭曲又可笑。
被她困在阵中的这个顾越至少有一个与姐姐几乎一模一样的皮囊,这临安王却更像是一个拙劣的赝品。
那人甫一踏入殿内便察觉到了毫不掩饰的筑基修士的气息,即便顾昭并未刻意压迫,他整个人已是有些哆哆嗦嗦,强撑着喊了两声陛下,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偏偏他还有些心机,向着顾越的方向跪着,硬要说是行君臣之礼也能勉强说通。
“陛下,臣……臣……”他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地毯上,话不成话,调不成调。
顾越在阵中待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这阵法古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提不上气来。
她指着顾昭道:“你该叫我阿越……阵法,先替我破了这阵法。”
那临安王索性趴着不动了。
顾昭有些觉出味来了,她不动声色地将令旗换了个方位。
顾越长长呼出一口气,觉得好受许多,当即便喝道:“王叔!抬起头来。”
语气里有一部分恨铁不成钢般的痛苦:“你是孤的王叔,不必行此大礼!”
顾昭有意敛去通身气息。
那临安王方才稍稍直起腰背来。
顾越已经顾不得了,只道:“孤要下诏,废了这孽畜,还请王叔与几位阁老替阵草拟。”
那临安王看也不敢看顾昭一眼,勉强抬脸对着顾越蹙眉道:“阿越……”
越看越不像。顾越心中满是烦躁恼恨,往常看他还有七分相似,顾昭一回来,连一分也没有了。身形不对,语气不对,连蹙眉的样子都不像。
明明她们该是照镜子般相似的存在,她是照镜子的人,她是她的镜像。她才是那个唯一的顾越,大周女帝,开创新历的人皇,凭什么做影子的却能成为结丹修士的道侣,还有一个前途无量的姊妹,她这个正主却孓然一身?
她才是那一个临安王的道侣,是顾昭这个筑基修士的亲姐姐!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顾昭,又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面首,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真切的委屈与不甘心来。
镜子本就该只有一面。
她慢慢坐下来,坐在台阶边缘,自常服袖中摸出一面铜镜来,揽镜自照。
顾越不该有这样的神情,她对妹妹笑的时候,满身的威仪会一扫而光,而当她看向临安王的时候,唇未笑眸已弯。
她将铜镜抛开来,忽然转头看向顾昭。
那眼神,像极了姐姐。顾昭唇角笑意敛去。
“不过是一个聚灵阵,怎么会有这样的效果?”她与面具中的天随灵君沟通。
“因为你回到了你本来该在的位置上。”天随灵君玄玄乎乎地答道。
顾昭也没指望得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