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了我在西北边陲零零散散的记忆片段,呼啸的子弹我没怕过,流血牺牲我也没怂过。我一直以为我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我能活着,所以我让自己存在着。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很窝囊,有一种无声呐喊的冲动,我想发泄。
所以,我把李头送来的十四个包子全部吃掉了,一点面粉屑都没有留下,直到肚皮撑出了一个弧度。
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迷迷糊糊地被人叫醒了。
我的嘴里散发着面粉再次发酵和残留肉馅混合在一起的臭味,爬起身来,跟着警察出了让我毕生难忘的拘留室。
还是昨天那个高个警察,他把我的手机和钱包扔到了我的面前,然后递来一张写着什么的材料纸,“看看少了什么没有?没有问题的话,签字,走人。”
我迟疑了,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确定不是在做梦。机械般地结果钱包,翻看着,其实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一张身份证,一张银行卡,两张红票子,剩下的就是几张能报销的运输单据。
“以后钱包里别把银行卡和身份证放一块了。”高个警察忽然说道。我抬起头笑了笑,“知道了。”
我没顾得上问他,我为什么会被释放,我以为他们或者徐璐璐良心发现了。我不敢证实,我只好那么认为,否则的话,会打击我的道德观。
只用了一夜的时间,我仿佛憔悴了很多,觉得自己再世为人。热辣的阳光照射着我,我才发现,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李头在门外站着,见我出来,就往我身上洒水,一副信徒的模样。我回头看了看,那高个警察好像还朝我摆了摆手,我回应了他——用了一句粗口。
“怎么回事?”坐在回公司的车上我问李头。
李头叹了一口气,说:“王总说丢人的事不能声张,会影响公司清誉,能花钱摆平的事情那就不叫事情。前前后后赔了事主十一万,算是封口了。他也不打算上诉,事情到此结束。”
“公司出的钱?”我又问。
“公司垫的,昨天晚上王总回去后就往我户头上打了十五万。她还说,你提职的事情近期就不要想了。”
我点点头。在那么多高层的面前被警察带走,我肯定在公司总部出名了。
李头看着我,接着说道:“还有,你在分部的职务也被撤了。”
我骂了声娘!虽然想到了有这么严重,但我还是不能平复内心像打人的冲动。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李头开着车,我撑着脑袋看着窗外飞过的景色。突然李头又说了一句:“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
“什么!?”我有气无力地应着。
李头说:“鉴于你在园区呆不下去了,总部决定把你调回市区,你可以告别这个伤心的地方了。本来如果有人留下案底,公司是毫不犹豫地辞退的。但王总好像不想那么干,也许昨晚那顿饭,你确实做的不错。只是给了你一个警告处分,不通报全公司,但会留下备案。我倒是觉得她对你还真不错。”
“我帅么!”我自嘲地笑,臭美地在后视镜里照着自己的脸,看到头上那块癞痢,心里又问候了一遍徐璐璐和那个高个警察。
“别想了!”李头把车终于开进了分部,结束了这段晦气的对话,“晚上我做东,算是欢送你了。”
“去哪?”我下车问道。
李头呶呶嘴,满脸的贱笑:“去‘留香听苑’喝两杯。”
我知道那个地方,不止一次听人说过。“留香听苑”是个酒吧,明面上是,但其实那是男人最爱去的地方。如果你要问我工业园区里的酒吧能有多高档,我只好说无可奉告,因为我没去过。不过据说该有的都有,老板还是个港商。y市的经济发达,出口加工业尤其繁荣。老板众多,外商众多。换一句话说,那就是“需求”也是众多的。工业园左近就有一个别墅区,我曾经在那里看到过红色的法拉利跑车,车上坐着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和大腹便便的德国佬。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园区内唯一的一家酒吧,档次不会很低。
但当我走进那扇水晶门后,我才知道,我所见过的世面有多么地狭小。
李头轻车熟路地带我穿过红木镂空的屏风,我感受着用黄金镶过的奢华,又跟着他踏上水晶铺筑的地板,看到下面用美元和人民币做成了各式各样的图案。猫眼石在这里都是小case,玛瑙和宝石才是耀眼的存在。头顶的吊灯,统统都是象牙做灯柱,珍珠做点缀。
我看着用苏绣铺满的背景墙上,挂着金光闪闪的镰刀和斧头,心里突然只有一个字:俗!俗不可耐!
可我没办法否认,在这样一个烂俗的世界里,我真的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和贫贱。那些端着酒杯,或座或站的人群,男男女女,个个都是衣装景秀,油头粉面,他们的兜里要么揣着自己的金卡,要么揣着别人的金卡。金卡,是他们的资本和尊严。
而我,只有让人玩弄的所谓的道德观,还在支撑着我心理的防线。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心里在安慰自己。
“想什么呢?”李头捅了捅我。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酒吧中央,有一群人正回头看我。可能我今晚的造型很酷,回头率当然高一些,可以理解。
我摸着刚剃的光头,感受中央空调吹下的冷风,毫不示弱地回看着每一个看我的人。可正当我要收回目光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让我很想看到又很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