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中的脸色变了又变,猛地回头望着文天祥:“这是怎么回事?”
文天祥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口,望着烟火四起的临安城,阵阵慌乱的呼喊声,惨叫声不断传来,叹了口气,道:“他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他向外面喊了一句:“王烈,立即召集府中所有士兵集合!”
说完这一句之后,才回过头来,望着林时中说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在栽赃陷害丁大全吗?这就是答案。丁大全被我逼得无路可走,铤而走险,与蒙古人合作,制造了这场祸事。”
林时中目中精光一射,断然否决道:“这不可能,若果真如此,他又何处逃生?再说,他从哪里来的人马?纵然是他身居高位,想要让殿前司和侍卫亲军造反,只怕也是不能的。”
“临安城中潜伏的亡命之徒本来就不在少数,而且也必然混进了外地的乱军。再说,蒙古人既然能与丁大全勾结,自然还会有其他官员也当了蒙古人的奸细。“
“一方面将临安城中的一部份守卫之军调出,另一方面让人在城中制造混乱,余下的守军将领中,也必然安插了蒙古人的奸细。他们无须让军队叛乱,只须让军队指挥失灵就行了。”
诺大一座临安城,自然不止王杰的八千兵马驻扎。
三衙各有一支军队驻守在临安城内,傍晚被调出城的,仅有一支军队。
但在文天祥看来,那两支没有出城的军队,恐怕也是指望不上的。
“那丁大全想做什么?以他此时在朝中的势力和地位,发动政变,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不可能成功的。朝中没有人会服他,各地的兵马很快就会进京勤王,他不至于这么蠢吧?”林时中大惑不解地问道。
“他当然是想劫走官家,然后前往蒙古了。官家无子,太子之位空悬,一旦有失,天下必然大乱,蒙古再挥军南下,我大宋江山便岌岌可危了。”
这番话说得平淡自若,气定神闲,声音也不大,只是落在林时中耳中,却宛如一声惊雷,赫然炸响。
“这里是临安城,距离宋蒙边境路途遥远,难道他还能带着官家,一路杀出临安城,杀到蒙古去不成?”林时中双眼死死盯着文天祥,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当然不是!”文天祥回到书桌前坐下,敲了敲桌子道:”纵然是那些盗贼叛军,也不会随他去蒙古,他们只是想造反,并不想与外族勾结。“
文天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临安距离钱塘江,不过十几里的路程。曾经担任泉州市舶司的蒲寿庚,乃是蒙古人的奸细,此人常年在海上经商,送十几船货物来临安,只是寻常事。楼船高大,蒙古军队藏身于船上的货仓中,神不知鬼不觉。一路检查货物的官兵,也早就被买通。”
“如今临安城大乱,又有丁大全以及一众蒙古人的奸细在城中策应,使军队指挥失灵,陷入混乱。只消一千名精锐的蒙古兵,潜伏进城,便可以趁机杀入皇宫之内,掠走官家,再迅速回到船上,连夜扬帆出海,到那时,天高海阔,又如何还能将他们截住?“
说到此处,文天祥不禁一阵苦笑,自己欲图建立海军,从海上进攻蒙古。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海军八字还没有一撇,蒙古人的“海军“已经在临安登陆了,若非及时察觉,只怕蒙古人今夜就要得手了。
宋理宗一旦被掠走,朝政必然大乱,蒙古再挥兵南下,局势便于会直转急下,自己恐怕也是回天无力,重演上一世的悲剧。
历史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动,幸好文天祥没有沉迷于过去的经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其格交待出丁大全和蒲寿庚,最初想来,这只是抛出来的诱饵,反正只有她一个人的一面之辞,并无其它证据,文天祥也奈何不了丁大全。
但文天祥受伤之后,细细琢磨,其其格就这样轻易的说出丁大全和蒲寿庚,实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一旦文天祥没有掉进对方的陷阱里,以后必然死死的盯着丁大全和蒲寿庚,蒙古人费尽心机安插在大宋朝廷中的钉子,怎么会如此轻易的示之于人呢?
其其格不会背叛蒙古,正如她自己所言,她是长生天的女儿……
文天祥能感受到她语气中所流露出来的坚定信仰。
蒙古人也没有理由抛弃丁大全如此重要的棋子。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要让丁大全这枚棋子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可以不必再在乎他的身份是否暴露了!
甚至,蒙古人就是故意让丁大全身份暴露的,以迫使丁大全不得不与蒙古人合作。
能有什么事情让蒙古人不惜舍弃丁大全如此重要的棋子呢?
想到这一层,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纵然是文天祥不将丁大全逼得走投无路,蒙古人也会让其它办法去逼丁大全。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
利用丁大全的手来对付文天祥,再利用文天祥的手去对付丁大全。
无论丁大全与文天祥谁胜谁负,笑到最后的,都是蒙古人。
林时中的脸色一阵苍白,一向冷静又冷酷的他,此时的身体竟然在阵阵颤抖。
“我还是有一件事想不通,枢密院的调令需要枢密使以及几位副使共同签署,丁大全只不过是副使之一,没有其他人的签字,他是如何调动军队的呢?“(签书枢密院事,即枢密副使)
文天祥像看白痴似的看了林时中一眼,道:“丁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