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岛旬想要的是什么,其实我心里甚至是包括穆氏父子的心里,都隐隐明白。他初次造访戏园时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要怪就怪丹青实在是太美了,这些年她虽从未在戏台上演过什么重要的角色,可是单是那一个亮相,几句唱白的工夫,底下的人便能从她遮掩美貌的男装中觑见她惊世的妩媚和fēng_liú。
她的妍丽在京城小有名气,尽管没有人专程来听她的戏,但是亦有人不经意间被她的美所捕获。
大概……川岛旬于丹青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的第一份礼物是在他造访戏园之后的第二天后送来的,一个檀木箱子,其中叠着几件珍奇珠宝金银首饰,还有几件北平上流社会时兴的旗袍。
川岛旬派人大张旗鼓的送来了,穆笙白脸色铁青,叫嚷着要送东西的人把东西抬回去。
“这是少佐特地为佟丹青姑娘准备的,少佐的心意,从来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我听完之后,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紧紧攥着拳头,以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穆笙白的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一下,他拉住我,一把将我护到身后,他身上散发出的浅淡的皂香气以及混合着残余的脂粉甜香,热乎乎的钻入我的鼻腔,我贪婪的嗅着,可是那香气忽而变得很远很远,稀稀拉拉,倒有点渺茫不清的意味,我的心疼得发冷,我想紧紧的抱住笙白,我惧怕,生生将我和他隔开的那股邪恶的力量。
“她不要日本人的东西!收回去吧!”穆笙白出奇的坚定,视死如归似的,甚至连拒绝也没有半点委婉语气。
“这是大佐丹青小姐的东西,穆先生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丹青是我的徒弟,是我穆笙白的人!她既叫我一声师傅,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别人强迫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她既叫我一声师傅,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别人强迫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他的话回旋在我的脑海,我的心绪随着滚出眼角的泪水一同温热起来,那个瞬间,我终于明白,我的心已经与丹青的心合二为一,从此再也无法从这个男人身上拔开。
那日本人闻言,将箱子狠狠的磕在地上,亮出手枪,粗鲁而生硬的说道:“唱戏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杀死你,就如同杀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下作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家大佐难堪!”
黑洞洞的枪口让我的脑袋一阵发晕,我闪身到穆笙白的面前,后背抵住他的胸膛,用身躯去堵住那枪口,到这一刻,我才彻底放心,一脸平静的看着那个日本人,说道:“把东西放这吧,替我谢谢大佐的好意。”
那日本人看我如此知趣,便轻笑一声,把枪收了回去,肥胖的脸上堆出假惺惺的谦和笑容,“丹青小姐喜欢什么,尽管告诉川岛大佐,他自会派人送来的。”
笙白在后面怒火滔天,我冰凉的手臂强压住他,他大概是顾及我的颜面,忍了忍,那即将挥舞出去的拳头终于还是放下了,
我冷淡道:“我没什么喜欢的,只希望大佐日后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
“唔,大佐还让我告诉您,他七日后造访戏院的时候,顺便要接丹青小姐一同去他的军营瞧瞧。”
“什么!你们这群畜生,怎么可以……”
我从未见过穆笙白如此激动的模样,清秀的面目涨成了紫红色,狭长的凤眼湿润的几乎要溢出水来。
日本人很享受此刻穆笙白的表情,他退后半步,冷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望了我和他一眼,“七日之后,若大佐没有见到丹青小姐,我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说完,唇角弯起一个邪恶的微笑,然后钻入那辆如灵柩一般的黑色汽车中扬长而去。
笙白气极,破口大骂,一拳锤在旁边朱红的立柱上,只听咚地一声巨响,他白净的五指瞬间鲜血淋漓,染红了他素白衣衫的袖口。
“好端端的,发什么疯呀!”
我竭力克制灵魂深处翻涌而出的沉郁情绪,故作轻松的反问穆笙白。
“丹青,你可知日本军营是什么地方?又可知那川岛旬是什么人?我前些日子听说,他曾经和另一个畜生比赛诛杀中国人的数量,他竟带着笑,一口气杀了五十个中国人呢!这样的人,怎么能算是人,分明是个畜生!”
穆笙白凤目含泪,悲悲切切的看着我。我的心里更算酸了,我本以为我来到丹青的时代,能安安稳稳和穆笙白过一段安生的日子,却不料想,幸福破碎的这么突然。
“不不不!我绝对不可以让你嫁给川岛旬,那个混蛋!绝对不行!”
“穆笙白,你别冲动,万般皆是命,你不要强求了。”
“不!不是的!还有时间,还有时间的,丹青,我带你走吧!我们逃到巴黎,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看那里的风景吗!我们就生活在那里,永远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别傻了,”我坐在椅子上,别过脸,背着穆笙白偷偷的抹眼泪,“你以为我现在还逃得过川岛旬的监视吗?整个北平……半个中国都被那狼崽子日本人糟蹋了!”
天下之大,已容不下一个佟丹青,也容不下一个穆笙白。
“不试试怎么知道!丹青,难道你是不相信我?不愿意和我走?”
他目光中光芒微闪,仿佛在憧憬,憧憬那迷雾般虚无缥缈的美好未来。那一瞬间,似乎是他天生的乐观情绪鼓舞了我,我想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