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辰奕有点担心,她仰着头看着他,眼神里却毫无焦距,她好像被吓到了,完全不哭不闹,安静的如同一个木偶,他拿开了环在沈依心肩膀上的手,牵起沈依心的手,和沈依心十指相扣交缠。
沈依心始终保持着抬头时的姿势,幽幽的目光看着莫辰奕,充满恐惧的眼窝里再次出现了一滴亮晶晶的东西。
突然,她整个人缩进了莫辰奕的怀里,手捂着脸,猛烈地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莫辰奕看着突然空了的手,一丝异样的情绪划过心田。
他伸手拉起弯下腰的沈依心,把人纳进自己怀抱,抬起她的脸,沈依心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一道道泪痕冲垮了本就不曾盛装的脸,狼狈无比,却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
沈依心怔怔的看着莫辰奕,睫毛眨巴眨巴的闪。
莫辰奕收起握着双肩的手,把人圈进怀里,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在眸中淡淡的晕开,怀里的人已然哭的没了形象,他居然会觉得这样的她可爱极了呢?
怀里的人抽噎着,慢慢的哭出了声来,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像一个在夜幕来临时迷路的孩子那样,孤单而绝望,哭的声嘶力竭的,俯卧在莫辰奕怀里的肩膀抖动。
一声声压抑的、无助的哭声,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空气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伤和无助。
莫辰奕轻环着怀里的人,眼神扫过窗外,灯光似乎变得朦胧浅淡了,此刻怀里的真实感是那么强烈。
莫辰奕觉得他的依心又回来了,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几年以前,她第一次受伤。
那是她在电视台见习的第二年,他因为身体原因暂别主播台,她也从开始的政界口转到民生口上,做一档民生栏目的现场记者。
当时她说民生口时间比较灵活,可以叼空出来陪他康复训练,他想了想,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没有阻止她,即使明知道政界口更利于她以后的发展,还是点了头允许她换了部门。
那年环境保护日之前,沈依心所在的栏目做了一期特别节目,内容是拒绝使用一次性筷子,保护生态环境,呵护森林资源,在特别节目的中间穿插了暗访。
暗访地点是桐城很出名的小吃一条街,当时据说小商贩们一次性筷子都有一条完整的生意链条,从一次性筷子生产链条的各种不卫生条件到流通到市场的各个环节。
沈依心所在的节目组把暗访的地点就选择在了那条小吃一条街,从最终的流通环节倒着查,还帮助当地工商质监部门端掉了好几个非法的一次性筷子生产作坊,当时节目播出之后很轰动,群众反响很强烈,节目组因此还受到了广电系统的和市府宣传部门的嘉奖。
因为当时是暗访,并没有暴露当时参与采访的记者,两个月以后,沈依心他们奉命打着拍宣传片的幌子进入市场回访,结果当时负责摄像的摄像师被几个小摊贩认了出来。
因为曝光影响了他们正常的生意和利润,周边的摊贩交头接耳,抱着出气的想法群起而攻之。
沈依心和摄像一行四个人,两男两女,发现被围攻的时候已经进入市场的中心地带,两边都已被摊贩堵死,根本无路可逃。
围殴的人丝毫没有给沈依心他们辩解的机会,各种家伙什儿像什么擀面杖、火钩子、拉门的铁钩子之类的东西像雨点般就朝着他们就招呼了过来。
两个摄像一边要保护设备,一边要顾着保护身边的沈依心和另外一个女孩,顾头顾不了尾。
眼看着一个铁钩子向着旁边的女孩飞过去的时候,沈依心挣脱了同事的保护,用自己的身子挡了过去,结果被火钩子结结实实的抡了一下。
他当时并不在现场,所有的情况也是接到电话赶到医院后听当时在现场的同事转述的。
当时的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躺在医院的处置床上,不哭不笑不闹,双手紧紧攥着另一个女孩的手,意识似乎完全放空。
由于沈依心挡去了最重要的那一火钩的伤害,另一个女孩只是擦伤,真正伤到的人却是她,他见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脖子里、衣服领边上、上半身衣服上全是血,说不出的狼狈,他看的心惊胆战,那个瞬间有种恐惧的情绪紧紧的撕扯着他。
他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个时刻涌动在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害怕,后来他总在想,如果那一次她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会如何,他没有答案。
因为他根本不敢深想,他不敢想她如果出了事情,他会如何?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对她,竟已陷落的如此深,自己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那么深的感情,只是意识到的时候,她早已人去楼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记得当时在医院,因为伤在后脑,不确定她是否会有脑震荡等等的后遗症,医生建议她留院观察两到三天,详细的检查过后,才能知道具体的情况,围着沈依心的几个同事见她处理完了伤口又有他在,陆陆续续的各自去处理伤口,处置室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沈依心听着医生的话从处置床上坐了起来,准备下床去安排好的病房时,他拦腰抱起了她,送她去住院的病房。
那个时候她也是如现在这般,就这样安静的窝在他怀里,那个时候他刚刚经历了几近失去她的恐惧,那一刻甚至觉得怀里有她,是比拥有整个世界还淡然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