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您要即刻增兵攻燕,此行万万不可!现下秋收未至,我军粮草不足,实在不易出兵啊!”
冀阙之,众臣非议不断,王贲更是满面焦急,大王不仅突然要提早攻燕,竟还说要增兵,那就意味着需要消耗更多的粮草……
王位之,赵政头戴金冠,身着一袭霸气的黑金锦袍,丰神凛然,不怒自威。
“寡人等不及,且先出兵,待秋收之后再增补粮草即可。”
“大王!”
王贲急道。
赵政抬手,毫无半分游移。
“此事无需再议,那燕太子已将我大秦咸阳宫当做自家后院,来去自如,寡人岂能再容!”
言毕,他起身甩袖离开,竟就这般结束了晨议。
王贲还要再求,却被李信及时拉住了袖口。
王贲回头,只见李信神情严肃,淡淡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李信!为何阻止于我?”
刚一出冀阙,王贲便忍不住质问李信。
在他的认知里,为忠臣者,只要有利于国家,就应是哪怕人头落地,也要谏言到底的。
李信敛眸一叹,诚意相劝。
“大王心意已决,你又何必多言?”
“可若如此,岂不会有风险?”
王贲不懂,本是十拿九稳的事,一向谋略深沉的大王又何必置那一时之气,令自己少了胜算?
见他仍是不开窍,李信无奈摇头。
“难道你不知前日燕国行刺,宫中丢了一人吗?”
王贲一愣,反问:
“你是说……那个梁儿姑娘?”
李信点头,正色道:
“大王心系于她,急于出兵恐怕是想尽快将她寻回,此事无人能劝得住大王。更何况大王所言亦有道理。现下已入八月,距离秋收已是不远,想我秦军的粮草应是可以撑到那时的,再加你父亲王翦大将军的能力,攻下燕国没有太大的问题。”
王贲蹙了蹙眉头,终是长长吁出一口气。
“但愿一切如你所言。”
李信抬手,轻轻拍了拍王贲的肩膀,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
奢华的屋室中,梁儿面无死水般端坐于桌案之前。
案摆满了各色可口的饭菜,她却是一口也未动。
十日前她在望夷宫中被迷晕,醒来时便果真看到了燕丹。
对于燕丹派荆轲刺杀赵政,此事她是理解的。若是赵政死了,的确可以给燕和各国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可燕丹竟然亲自带着那么刺客闯入望夷宫,为的竟然只是将她这个侍婢掳走,她却是不明白了。
燕太子的身份何其尊贵,于燕王无能的燕国而言,执掌全国政权的燕丹又是何其重要。咸阳宫中守卫那般森严,燕丹万一身死或是被俘,岂不等于亲手葬送了燕国最后的一丝希望?
梁儿凝眉,深深叹息。
若非她对燕国大有用处,燕丹又怎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出这般草率之事?
难道……燕丹是打算在燕秦交战之际以她要挟赵政退兵不成?
这些时日她百思不得其解,对燕丹已是缕缕质问,可燕丹却总闭口不答。
荆轲刺秦一事,她心系赵政的安危,燕丹却只与她说了一句“秦王无事”。
她几次想要逃走,燕丹最后竟是用绳将她绑住,不由得她再离开半步,终是生生长途跋涉将她带回了燕国的蓟王宫……
梁儿心中忧闷,起身推门而出。
她所在之处属于燕太子的宫室,在她的门口便是大片油油的绿地。
风吹草动,梁儿痴然。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当燕塞的春草刚刚嫩得像碧绿的细丝,秦地的桑叶却早已茂密得可将树枝压弯。
燕国与秦国相距甚远,不知此时,她心心念念的秦国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政……你可还好?……
“太子殿下。”
随着不远处宫婢的声音响起,燕丹修长的身影已映入了梁儿的眼中。
“梁儿。”
一袭碧衣的他稳步而来,徐徐一笑,温润如初。
梁儿却未加以理会,连基本的拜礼都未施,甚至还默默转过了头去,不想看他。
燕丹的笑容僵了一僵,但很快又调整如常,若无其事的执起梁儿的手,将她拉回到屋内围绕桌案坐下。
燕丹垂眸扫了一眼桌的饭菜,淡笑道:
“我就知道,你定是还未用膳……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梁儿定定坐着,依旧不言不语,亦不看他。
“之前急于离秦,情势危急,你又频频想走,我不得已才会将你绑住。如今我们已回了燕国,往后你想要怎样拿我出气,全都随你,如何?”
燕丹望着梁儿,就如对待一个孩童般,眼中话中皆是满满的宠溺。
可梁儿却是丝毫未动,冷着一张脸,道:
“太子殿下迟早要将奴婢丢去燕秦阵前,此时又何必再在奴婢身耗费唇舌?不过奴婢倒想奉劝一句,秦灭六国于天下而言乃是大势所趋,并非我一个卑微的侍婢就能改变,怕是到时要让殿下失望了。”
燕丹的面又是一僵。
他眸色转暗,敛头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抬手送至嘴边时,动作却突然顿住,语声幽淡:
“赵迁死了。”
话毕,他仰头,将爵杯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梁儿的身子狠狠一颤。
那个曾经美绝天下的少年君王,当真再也不存在了……
她咬唇,眼中瞬时晕出泪来,哽咽道:
“他……如何死的?……”